文/林玉鳳

　　這絕對是個名字與內涵不相符的表演，卻又出奇的好看。好看，不是因為一群女性舞蹈員穿了男裝在扮演或英俊瀟灑或猥瑣咸濕的男人而又扮得相當神似，也不是因為舞劇中令人樂不可支的好Gag和爛Gag，而是因為裡面有很女性的一種心聲，而那種心聲，居然也是很澳門的。

　　說的是文化中心最近剛剛公演的舞蹈故事──行行出狀元。受節目的文宣影響，看以前一心以為那是個反思現代女性社會角色的舞劇，以為舞蹈員會用身體語言去突破傳統社會價值加諸女性身上的職業慣性思考。看了才知道不完全是那麼一回事，因為，舞者穿上男裝的時候，更多的是在展示一種無需突出性別角色的人生思考。

　　像劇中請舞蹈員選擇《西遊記》角色的一幕，舞蹈員選擇的角色，很少是女性，就是有，像鐵扇公主，也是因為公主“唔怕熱”，而不是美麗大方或其他任何慣常的女性特質。想當男角的，也不是為了報復男性的傳統權力，而是那個角色的非性別的特質──孫悟空的功夫和唐僧周遊列國的自由。

　　不過，最令人驚喜的是一個近乎沒有傳統舞蹈的小節。舞蹈員齊站在舞台的最前沿，大聲的介紹自己的名字──其實是藝名。那些名字，每一個，說的都是女性對自己的期許或對自己人生的解讀，像“鄭成功”，為的不是要像歷史人物鄭成功，而不過是一個原姓鄭的女生想成功的簡單願望；“舒雲”為的只是想像雲，而不是雲可以比喻的任何女性特質。原來，一個女生的名字，無需刻意男性化，也無須刻意女性化的時候，女人的人生理想，可以簡單利落又讓人深思感動的。

　　所以，相比之下，劇中那段其實充滿可觀性的情節：女扮男裝，再扮男人說話、一踴而上追逐美女、說鹹濕笑話和模範男人特質的形體與對話，反而沒有之前的深度，倒像是女人對男性社會特質的一種報復。

　　可是，到了最後，還是覺得節目很好看。好看，是因為裡面有很多感人的小節，小節當中，有很澳門的故事：爸爸為年輕的女兒買了房子，卻沒想到供房子等於將年輕的孩子過早的困在那一遍土地當中，可能埋沒了年輕人世界闖蘯的理想。還有，那不易察覺的小節：舞蹈員會在說完自己理想，聚光燈暗下來的時候，身體微微描搐而又顧不上拭淚的默然站立。流淚是為了什麼？如果你曾經有理想，如果你曾經受過壓抑，就會看得出來。

原載2009年3月26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