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27 17:06:19尚未設定

離城記﹝上﹞

﹝2001*10*14﹞
當他的速度愈來愈快,我知道這一切即將到一個尾聲,隨著他的迅速,我也開始呼吸更加急促。「啊……!啊……!」終於奔馳到達終點線。靠在他的胸膛,趁機複習剛剛所有的過程與感覺,用我的手指輕輕滑過他肌肉的線條;他輕輕地撫摸著我披散在他胸口的頭髮,藉機給我再一次的撫慰。

「小皮葛格親親!」我彷彿是個小朋友似的抬頭看著他說。
「要親親喔?剛剛還沒親夠嗎?」他對我的要求回應了一個大男孩的露齒微笑,雖然這樣問,他還是主動給了我的唇一抹吻。

就在索吻的過程,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

只是我並沒有太在意,因為我在意的是小皮會不會因為我的撒嬌就給了我所想要的一個吻。那是一個很輕卻很深的吻,伴隨著吻的不是剛才繾綣的餘溫,卻是房門突然被盛怒地打開來──是小皮的媽媽。
小皮的媽媽,站在房門口,用著最令人不寒而慄的雙眼瞪著赤裸裸的我們,不過我想她應該主要是在瞪我吧!小皮試圖用他健碩的身軀替我擋掉他媽媽惡狠狠的眼神,雖然他也是驚慌失措。

「乖!沒事的。」小皮在他媽媽離開現場後拍拍我的肩對我這麼說,從語氣聽來很明顯他是在安慰我。
「可是……」或許是沒遇過這種狀況心急了,話還沒說完眼淚居然就掉了出來,甚至於讓我沒辦法完整說完原本想說的話。
「乖!不要哭,真的沒事的。」他邊安慰我地說著,邊細心溫柔地用手抹乾我臉上停不住的眼淚。「來,先穿好衣服,等一下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而我完全沒辦法說話,因為我知道現在的我只要一說話一定就會像個被夢魘嚇醒的小嬰孩,放聲大哭,於是我只好點點頭並接過他遞給我的衣服。

從小皮家到公車站牌的路程只要五分鐘不到,但是今天我卻覺得路好長,有種走不完,甚至走不下去的感覺。等車時,我將我整個人依偎在他的軀幹,頭完全埋在他的胸膛,我沒哭出聲;他大概從胸口那股濕黏熱意識到一切,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緊緊的將我箍在他懷裡,輕輕地拍著我的頭與肩膀,最後在上車前對我說句:乖,沒事的!到家打電話給我唷!
「但是,我真的會有勇氣打給他嗎?」我很懷疑地在上了車後這麼問我自己。「老實說,我不知道!」

﹝2001*6*30﹞
出生在最繁忙的台北市,我的步調卻是緩慢的。

破曉時鬧鐘響起,我會趴在床上期待有人幫我把鬧鐘按掉,沒有為什麼,只因為我還不想起來。即使醒來了,也要賴在床上翻來覆去,企圖能再次回到夢鄉裡去,完全不管是否這樣的行為會導致應該完成的行程受到干涉。如果是非假日的早晨,還喜歡在醒來的片刻聆聽廚房母親與廚具、抽油煙機的對話,雖然數十年如一日會從我媽手中做出的便當菜色就那幾樣。

走在路上,我是習慣觀察人的,但是我又很小心,深怕被我所觀察的人觀察出我的觀察。根據觀察到的結果,加以擴大成一篇又一篇我所自以為的故事。由於習慣於緩慢的步調,於是觀察的過程也都是緩慢的,甚至對方的一個細小的動作對我而言都是有意義的。有次,還被同學笑說:「幹!最好是才三十秒的時間你就能看到那麼多東西啦!」對於他這樣的質疑我並不在乎,因為我相信我的個人意識與感官。

今天我又一如往常的在路上行走,同時進行觀察。當我走出台大對面的誠品時,一個人倏地與我正面衝撞,差點要罵出口的髒話到了喉頭卻突然嚥了下去,因為我看到了一幅與眾不同的畫面,可以說是傻眼了。他約莫183公分高,留著一頭短髮,有著尼采的骨骼、海格力斯的肌肉、阿波羅的氣質、維娜斯的五官……。
「對不起,同學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對於他的問話,我居然因為那幅畫面顫抖了一下。

好想再見到一次與眾不同的他。
希望他今天沒看出我眼裡綻放的玫瑰花。

﹝2001*6*30﹞
今年夏天我一定要追到他!

﹝2001*7*12﹞
總是不習慣完全的安靜,喜歡有點聲音,於是在家唸書時我總會開著收音機,或許是聽CD或許是聽廣播,聲音播送內容是什麼,對我而言並不是太重要,對我而言比較重要的會是有個聲音在陪我唸書。過度安靜的環境對我而言,可是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即使是在圖書館唸書,我都不能習慣圖書館完全的安靜,雖然說圖書館有時還是可以聽到些聊天的聲音。於是,我總喜歡挑在冷氣孔或是冷氣附近的位子唸書,因為聽到規律的機器運作聲音可以讓我覺得比較平靜。今天我又是找到了這樣的位子。

當我要把國文參考書翻頁時,突然有張紙條丟到我書上。抬頭,我只看到一個背影朝我遠方走去,大概是他丟給我的吧!可惜他坐下之後還是背對著我,否則我就可以確定他是誰了。
「我想你大概不記得我是誰了,不過居然在這遇到你,還真巧呀!
小皮」
紙條上這樣寫著,但是那根本就是一張B5大小的活頁紙,完全稱不上是「紙條」。況且,這個署名還是一個我完全沒有見過的名字,唯一知道的只有剛剛丟它給我的人大概坐在哪裡。「你是誰啊?丟紙條給我有事嗎?」這是我唯一想的到我能回的話,雖然我也是可以選擇完全不去理會這張令我困惑的紙條。

當我起身回了那張紙條,我才發現果然這是一個錯誤。如果不是回了那張紙條,我想不會造成兩個人起身一往一來的走動。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因為發現周圍的人都開始對我們不停的走動表現出厭煩了,他知不知道我不確定,但是以我喜歡觀察別人來說,我是已經發現到有人表現出了厭煩。
「我旁邊有個位子,你要不要乾脆搬來我旁邊坐下,如果你不想再打擾到其他人。」於是我如此地回了最後一次紙條,而他居然真的直接把座位搬到我旁邊來。不由得讓我想了一個問題:或許,我和他,誠品門口與我對撞的大男孩的關係不會只是個過客吧!

當他搬過來之後,我發現他花在書本上的心思好像有點少,而且散發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強迫我說出是什麼感覺的話,我會說是一種天才型學生的氣質,也就是不太須要花什麼努力,很輕鬆地便能把書唸好,不像我算是一種苦力型的埋頭苦幹。不過,我算是很容易被影響的那種學生,所以他在我旁邊邊玩邊唸書時,我實在很難放下完全的心思在課本上。最後,索性地開始跟他拿出一大疊廢紙玩起賓果來,而且是那種11X11的那種超級賓果。

【小皮,建國中學三年級,自然組學生,天才型】
我回家後在日記本上對他下了如此的初步認定。

﹝2001*7*12﹞
當我將手中的紙條傳給他時,我便發現再也不可能回頭了。「真愛,是愛到痛為止!」為了他,我已經知道最後會是怎樣的結局,但是,我不怕。

﹝2001*9*28﹞
從那天起,我們便非常習慣於圖書館裡見面。他總是知道我的特殊習慣,而且他下課時間比我早,於是到圖書館佔兩個位置永遠是他的工作。
通常都是我比較認真在唸書,而他總是在旁邊進行我謂的「快樂學習法」,有時我懷疑他根本只是在扮演一個伴讀的角色,考不考得上大學似乎與他無關。甚至曾經有股衝動想問他:「你們前三志願的學校這種變態型的天才學生是不是很多啊?你們都吃啥長大的?」但我還是壓抑住自己問這種笨問題的衝動。
而今天我們的行為居然有點脫離以往的腳本,他非常認真地讀著他的書,而我完全沒有任何讀書的意願。手機上的時間顯示一直往前跑,但是眼前的書卻一直停在那頁,甚至於那頁在講什麼、重點是什麼我都說不太出來。

「小皮,你在幹什麼?」我像個小孩似地問他。
「看書呀!你看不出來嗎?」
「是喔!那我們來玩好不好?」
「不要啦!」
「來嘛!小皮我們來玩!」
「不要就是不要!再吵我揍你唷!」
「……」當發現當那句「再吵我揍你唷!」是非常的堅定且認真時,我完全不敢再耍任性了,只好不發一語乖乖地回到我的書本上。

「小皮,你明天有事嗎?」這次我學聰明了,寫了紙條給他,如果他有空回的話自然就會回了,免得我在那自討沒趣。
「沒事呀!幹什麼?」從他的字跡看來,他回答的非常謹慎認真。
「晚上沒吃飯飯,想問你能不能陪我去師大夜市吃飯飯,因為明天是假日,想問你能不能晚點回家,陪我去吃飯飯!」
「喔!可以呀!但是你要等我這篇看完。」
「好呀!好呀!小皮我等你!」也不曉得是不是他的應允,使得我突然對書本重燃專注度。

「好了!快點收東西吧!你每次收東西都慢吞吞地!」
「人家哪有啊!」雖然嘴巴是這樣反駁他,但是我還真的不得不在心裡點點頭,因為他說的還真的是個事實。

晚上九點左右的公車總是非常擁擠,有時跟早上一樣可以完全不拉拉環或是抓著把手都不會跌倒。不過,比較討厭的大概就是要去忍受一些大男生的汗臭味,可是小皮的味道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我對他的感覺與別人不盡相同吧!果然,人類終究還是動物,動物的體味在發春期是具有非常強的功能性的。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同在擁擠的公車裡,我無法忍受其他男生的體味,卻有辦法忍受小皮的體味,甚至可以說是近乎於迷戀。就這樣,不知不覺我會往小皮的身上靠,而他居然也沒說什麼,我想靠他就會讓我靠在他身上,有時他甚至還會讓我在緊急煞車時抓住他的身體以免跌倒。
【小皮,一個體貼的男孩!】嗯,今天回家我一定要這樣記錄他。

「你要吃什麼嗎?我不要只有我吃然後你在旁邊看!」
「看你呀!反正你比較餓,你先決定你要吃哪一間吧!我都可以。」
「小皮,那我們去吃燈籠滷味好不好?」
「喔!好呀!」

也不曉得兩個人是拿了什麼,明明看起來沒很多東西,居然要300塊錢,而且滷完裝盤後居然是一座還不算太小的「滷味山」。別說是不太餓的小皮傻眼,連晚餐沒吃任何東西的我也是一個傻眼到不行。
「吃吧!除了盡力吃以外,我還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大部份東西都是你這個餓鬼拿的唷!」
「哼!是你自己說你也要吃的ㄟ,不可以都推到我身上!」
「隨便了啦!」

也不曉得花了多久時間,我們才吃完那座價值300塊錢的滷味山。
「小皮小皮,我們走路去公館坐公車好不好,我好撐喔!」
「你還敢講!最後那堆高麗菜根本就是你逼我幫你吃的,我才撐好不好!沒叫你背我就不錯了!」
「好嘛!好嘛!」

有些話實在是沒有辦法憋在肚子裡不說,尤其剛剛又吃那麼飽,是一種快飽到吐的飽足,於是那些沒辦法憋在肚子裡的話便被硬生生地擠到咽喉,只要一個使力便可以傾口而出。
「你現在最好給我說實話!」當我們走到台電大樓時,我順著一陣強風轉身對小皮說出了這句話。
「你有病喔!發什麼神經病,我根本沒對你說過謊話呀!」對於我這樣地認真,小皮似乎有點覺得我吃錯藥了。
「說呀!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平常講話很溜的他結巴了起來。
「快點說啊!為什麼?你要是現在不說,以後也就都不用跟我說了!」
「好嘛!我說啦!因為……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啦!」當他把話說出口時,居然情勢來個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變成我瞠目結舌了起來。台電大樓由高而低的狂風還是繼續吹著,而我和他就這樣面對面相互望著,隔著大約一公尺的紅磚道,任由狂風肆恣地吹動我們的頭髮。「你可以不接受啦!可是……,你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麼,可以嗎?」
突然,有種很想哭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慢慢地走向他,狠狠地往他的左肩捶了下去說:「笨蛋!誰說我不接受了啊……」到後來究竟還說了些什麼其實我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他讓我在他懷裡哭個痛快。
「乖啦!不要哭嘛!這樣也要哭,又不是不要你了!」

那晚,是他第一次送我回家,而且是牽著我一路到家門口才放開我的手,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