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的童年
在每張不知愁的臉上巡迴。

當你握住陀體的剎那
往事，就會像煙霧彈般
慢慢地泛散開來。

曾經心疼，因為記憶裡有妳。

想著妳孤單的身影坐在矮凳上
梳理著妳那從未修剪過的髮
看著你一手握著髮梳，慢慢從頭到尾
來回梳上幾遍後，再慢慢將它挽到腦後
最後再罩上一件髮網。
妳會將掉落的髮，纏成小圈後交給我丟棄
這是我當時最樂意做的一件事。

妳那頭原本烏黑秀麗的瀑布
經過風霜的暈染及歲月的進駐
當時的妳，就留了現今時下流行的挑染灰髮
那時候，我總覺得妳非常美麗。

為了貪聞妳身上的髮香
我常會藉故在妳身旁逗留
當時妳抹的髮油，據說還有驅蟲的效果。

妳是那種傳統的女性
始終扮演著沉默的角色
在妳男人面前，妳也總是卑微的。
在我記憶裡，總是找不到你們的對話
只記得妳男人打妳、罵妳時的嘴臉。

在妳男人病重的那一年，妳無怨無悔的守著他
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我沒見妳掉過一滴淚
妳是屬於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的那種人。

有一次，妳為了去鎮上找醫生替妳男人看病
赤著腳走上兩小時的路，回來後
我只能數著妳頭上豆大的汗珠，卻無法幫上忙
看著妳消瘦的身影後面，跟著一位老醫生。

看妳在燈下挑著腳底的水泡，那張慈祥的臉龐
深陷的眼窩，有著難掩的疲憊
唇角略微往上揚著，感覺妳是無所不能的。
當時只覺得好玩 , 稍長後才能體會
原來水泡弄破後是會更痛的。

在一個冬夜裡，妳突然跌落床下，當時妳已年愈七旬。
妳並未驚動任何人，當有人發現妳時，已是隔天的早上。
送醫後才知，妳是因為延誤送醫，導致嚴重中風
引發全身癱瘓，拖了半年多，妳終於走了!

天恩浩大，忘不了。
如果可能，我願意下輩子當奴當婢服侍妳。
很慶幸身上留有妳的一點基因
妳那堅毅的眼神和柔軟的心
至今仍深深影響著我。

有句話一直沒能會對妳說 :
外婆，我愛妳。


2005.4.26.午後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