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6 14:07:02阿渡

這個三月

多年來,已是久久才會遇到一些讓自己可以寫作練習的事件。以下請當小說創作來看就好噢(意思是如果內文有涉及道德問題或他人爭議行為,全屬虛構創作)。文長,文字賣弄也只是自我清理與滿足創作快感,不看也沒關係。若看了覺得喜歡,我會很開心。尤其這篇文章已能稱得上是實質的血淚之作了(哈)。

寫作跟烘豆子、沖咖啡一樣,能讓自己與對方感到平靜或幸福,就是最棒的事了。以下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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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相信,會在一個月內退掉兩次去花蓮的車票。

第一次是月初,出發前兩天半夜感覺一陣畏寒,真的在睡醒後篩出了這三年來為它一直憂慮的那兩條線。這幾年因為胃食道逆流幾乎沒有好過的喉嚨輕微不適或是普通感冒早讓我慮病不知多少回,也想過自己可能是無症狀感染之人什麼的,終於它就是來了,而且是在完全沒預想到的這天。不是前陣子參加的囍宴或是聚會,終於仍是在不清楚感染源的情況下,因為畏寒症狀篩到了兩條線。

感謝天(或是科學或是那些我所無意識的舉措或巧合),除了畏寒與起床時的輕微肌肉痠痛(但是在看到清楚、一點都不曖昧的兩條線之後,所有不適都瞬間被震驚到無感了),幾乎是無症狀的度過居隔五天,連一個咳嗽都沒有。唯一有感的是鼻子會時不時像嗆水,像冬天太冷有時鼻腔也會不適的那種感覺。大概是病毒損傷了鼻腔黏膜什麼的,也幸好約一星期後那不適的感覺就消失了。

再來,就是感謝阿妹。是的,就是歌手Kulilay Amit女士。去年四月為了去看她的ASMR演唱會,那時正是BA病毒株在臺灣即將擴散的階段,還有匡列接觸者居隔規定,我便在參加演唱會前一天買了張防疫險。剛好就是再過一兩天,保險公司就停售防疫保單的時間點,所以我能投保到的理賠金額也不高,但既然有被匡列居隔的可能,不無小補就好。後來真的收到簡訊,同場演唱會有確診者足跡,但我的位置不在匡列範圍內,只要自主健康管理就好。

阿妹那天的表現超好,已連唱多天,開場時聲音有點啞,一路越唱越遼亮,能在現場見證到那種極緻,真的很感動。到現在,關於她當時演唱會的貼文下還是有很多幾乎是咒罵的留言,抱怨她當時應該為防疫取消演場會什麼的。為此我不多加評論,事過境遷,剛好在即將滿一年的時間過去前,留給大家自行思考。但因為妹神,我領到了末代確診理賠金三萬元整,謝謝,雙手高舉喊「A-Mei!」。

已取消一次,我與旅伴應該可以在他下個連假時順利去完成我們的花蓮之行了吧。我們再次訂好車票、同一間旅店,期待去讓太平洋的海水海風海浪聲好好洗滌一下身心。

月初確診前一天,我因為右下最後面那顆臼齒牙崩補不回去(這是近期人生另一個驚嚇),準備做牙套保護僅剩的牙齒而去磨牙(所以後來最擔心牙醫與牙助會被我傳染,幸好他們都平安健康)。醫師當下決定右下的智齒要先拔掉,讓假牙有更多安裝空間。結果在X光片中發現,這顆智齒完全水平生長,埋得深,牙大顆還靠近神經,是牙醫診所有時會乾脆幫你轉診去醫院手術拔牙的那種魔王型智齒。

L醫師是我從小就讓他看診的牙醫,玩重機也教馬術,頗有日本紳士風範。我的這顆假牙可能會是他的退休之作,而這顆智齒也可能是他拔牙生涯以來最麻煩的案件之一。

L醫師打麻醉針完全不會痛,他應該已鋸過百千顆牙,我卻好像是少數滲血不止的病人,只好暫停,隔日再戰。結果隔天一樣,麻醉完成,一動又是血流不止,可以確定我的傷處有條神祕的血管。

因為即將退休,L醫師不打算換新已壞的電燒機,否則他早就能直接把牙拔了,但他也不放心其他醫師能在不傷到神經的情況下處理這顆牙,便想等我血管修復再看看。

那兩天我照料傷口很用心,保持閉嘴,認真冰敷,第一天甚至只喝流質食物避免嘴巴有太大動作,第二天我吃了一點食物,發現沒有滲血,開始樂觀起來,下午放心的講電話處理事情,卻就在電話結束前,突然感覺到口腔內那根小水管轉開的瞬間,情況頓時變得有點糟糕。

慌亂中我咬了紗布就趕忙騎車去診所求救,一路上就像有人不停在倒水給你喝那樣,顯然我完全沒有加壓到出血的位置。L醫師他們看出我的緊張,趕緊先幫我止血,過程雖然還不至於出現人生跑馬燈,卻也有冒著冷汗在想如果止不住我是不是有可能會被送急診,那我要怎麼辦的時刻。

好在血總算止住,然後我被送去外科診所打止血針,也打了點滴,結束了這場驚險。

這一切就發生在這個月我第二次計劃去花蓮的前一天。花蓮行自然是取消了,雖然遺憾,卻也慶幸還好不是在旅途中才出血。而讓我真正沮喪與恐慌的其實是,緊接著下個月有更重要的行程,已接近月底,我現在要拿這顆智齒怎麼辦才好?

L醫師終於也是建議我轉診醫院(至少要什麼設備立即都有),但很可惜,他沒有推薦名單,我只能自己看評論找醫師。

我開始求援,不論是自己問到的或親友認識的,還真的沒有一間診所願意直接接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case。就在這時,家母跳出來推薦幫她植牙的醫師C,另一方面,也從其他牙醫那邊得到推薦的醫院醫師了。

感謝家母幫我順利掛號,我便已計劃好先讓C醫師評估,如果他不接,就馬上轉診醫院(心裡當然是一點都不想去醫院的)。

隔天上午,當C醫師在其他病患看診中間,拿著一杯便利商店咖啡出來跟家母閒聊時,那派模樣,如果沒有家母的背書,我真的會去想,他的自信跟醫術究竟有沒有成正比?

當我拿出所有病歷資料(包括自費3000元去拍的全口斷層掃瞄,連影片都有喔!),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瞄一下剛才拍的X光片就說,你這個簡單啦!好啦,我幫你拔啦(其實他好像是說,我今天心情不錯,算你走運這樣。)。

用狂妄來形容也可以。但直覺上我相信他了,相信他可以幫我順利拔除智齒,尤其在他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下(他自己不停的說,啊我這樣一定會被客訴啦!但他就是這間診所的院長,我想沒有人會在意這個。),一聽到我下個月的旅行計劃,瞬間正經的說,那今天就幫你拔,以免你到時候如果大感染就糟了。

我想我最幸運的是,C醫師下午的門診剛好有病人退掛,臨時將我補上。中午好好吃個飽,兩點半我已經在診療椅上等待拔牙。

以上的形容,也許已經讓人知道C醫師的狂與自信,但真正的狂幾乎是現在才開始,一到診間,他沒停下跟幾位牙助話家常,虧來虧去,還討論著誰生日誰約會,一邊說著已經開始替我打麻醉。

我原本就有自信他會是跟L醫師一樣打麻醉不會痛的醫師,只是沒想到,他醫師袍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位置就在我眼睛旁,我還能看到手機螢幕的光芒閃爍。他女兒打電話找他,他一手打針,一手就去口袋裡撈電話起來接。

如果說L醫師幫我拔牙是像在做雕刻,一筆一劃的感覺,C醫師就是拆房子,而且是用榔頭的那種,工具一拿就開幹,我不覺得痛,就是身體誠實的在發抖,他當然完全不在意,我想他有接收到我對他的信任。

出血點找到了,再次止血,好,休息一下。可C醫師沒停下,他去看隔壁診間另外兩位病人了。是的,加上幫我拔牙,他同時處理三位病人。

當他再回來時,他手中拿著一段捲起的水管對牙助說,唉,你現在去幫我買漏斗啦!我明天開車要拿來加水箱的。然後說起水管怎樣怎樣,所以漏斗要怎樣怎樣。於是牙助就真的出門去幫他買漏斗了。

他看了一下我剛才止血中去拍的X光片,確定智齒現況,喃喃自語道,難怪他這樣,如果這樣你只有死路一條。

我想他的腦袋運作跟我不太一樣,可能像是接近電腦演算的狀態吧。一個轉身就繼續拔,拔到不順時,也會正經自語,但基本上就是沒停過的跟周圍的牙助聊天與哼歌,甚至在用鉗子拔牙時,回應剛才去幫他買漏斗的牙助的電話,為了確認款式跟……顏色!

那刻我真的有在心裡罵,你就幫他挑,顏色不重要好嗎!

或其實很重要?都算了,我現在只祈求那已經拔五鐘都起不來,C醫師感覺也嚴肅起來的最後一塊大智齒碎片,請你現在就放下執著,離開我,迎向大千世界去吧!

終於,我盼了多天的縫合步驟來了,在塞了三顆膠原蛋白之後。

手術結束,牙助問我要帶走牙齒嗎?我瞄了一眼盤子上的碎牙們,只有對它們揮手掰掰,祝禱從此各自安好,期待下周回診順利拆線,傷口不發炎。

現在差不多接近拔牙後第四十八小時,目前傷口應該沒有腫脹(我超認真冰敷),也沒有太疼痛。從頭到尾只有心裡驚嚇比較多,這一星期在皮肉上我幾乎沒有受苦,都是高手過招,真是感謝,希望一路好好癒合下去。

最後一樣還是感謝,謝謝所有在這過程中給予幫助的人們。隨文附上阿妹去年送給專屬於我的NFT圖片。謝謝大家,A-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