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朦】Myosotis 05:晚會(上)
幽明瞳朦聽見門鈴響,猶猶豫豫挪到大門前。
月無缺在書房,他說要處理公務,這對她來說,是個頗好的消息。
就算只是三十分鐘的程度,她也不想打擾他。
但會按電鈴的,通常是物業管理的人,她一次也沒照面過。
可她還是在第二聲到來前打開門了。
果然是物業的人送東西,「這是今天的信函……」
這名從業人員,看過不少人,認得舒龍琴心、夢丹青,包含月無缺大致的交際圈,從長相到用餐習慣,甚至送禮喜好,他們都很謹慎地管理著。
直到眼前的少女開始幫月無缺拿外送後,他們漸漸感到無所適從。
老闆這是……這絕對是……那啥了吧!
不是秘密同居就是包……養。
而且還是之前因為住院暫停所有活動的模特兒!
原來是為了跟老闆在一起,才出此下策嗎?
但老闆是出了名的沒異性緣啊,沒想到是早就有對象了?
「謝謝你。」她朝他禮貌地笑了一下,點頭致意後便將門闔上了。
幽明瞳朦翻看金色的信封,背面是紅色的封蠟,上頭是九角太陽的圖樣。
她拿著信走到書房,看了看緊閉的門扉,也沒打算敲門,直接蹲下身把信塞入門縫。
正想轉身離開,門便打開了,「妳這麼閒可以考慮打掃屋子。」
「你需要的話,瞳朦可以幫你打電話,他們會請專人為你打掃喔。」
這種事情她倒是不傻,還敢回嘴了。
月無缺想是這麼想,但還是開著門讓人進來了。
少女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打量著四面的書架、躺椅、櫥櫃等擺設。
雖然在這當房客已有一段時日,但她從未擅自踏足他的私人空間。除了第一次被放到他房間外,每一次都是他在場時,她才會進入。
明明老是用夢窺探他內心世界,卻在這種地方出人意料地尊重,讓他五味雜陳。
「對了,那封信是誰給你的呀?」
少女似乎對他的書房相當滿意,滿意過後便又轉著晶亮的棕眸,向他笑著。
到現在,她仍跟他睜開眼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不──現在有點不同了,不同的是他,他知道了她為何而來。
「是倦收天。妳應該也要知道,很多人稱他北芳秀,道真數一數二的名門之後。」
月無缺拿出拆信刀,取出白色縷空設計的卡片,短短幾句交代了內容、時間、地點,以及讓他看出,這是封親筆信,字跡之外還有右下角的私章為證。
「北芳秀我知道,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咦?你們是朋友嗎?」
看著少女詫異的模樣,他收起邀請函,淡淡地道:「算不上吧,見過幾面而已。」
「感覺不像啊,這封信沒寫收件人,肯定是專人親自送來給你的。」
「妳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少女滿臉古怪地望著他。
「平時蠢得讓人生理不適,沒想到──能在這麼不重要的地方有所發揮。」
少女別過眼,反正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多壞,她忍得住。
「我很欣慰。」
少女一頓,隨之而來的,是那副以為他吃壞肚子的擔憂神情。
月無缺瞧著她的傻樣,彎起了脣角。
「所以妳跟我一起去吧。」
對於月無缺要出門赴宴這件事,舒龍琴心和夢丹青很是震驚。
震驚之餘,還有些恐慌。
月無缺在此之前,除了他們死活拉著他,去街上購物的那次──也是撿到幽明瞳朦的那天,出門只會有一個理由,就是去探望親人的靈位。
月無缺對他們的大驚小怪一陣無語,少女則是歡天喜地彷彿過年,他以為她是因為自己能一塊出門而高興,想不到她出口的話卻是:「你願意出門真是太好啦,瞳朦一定要好好謝謝北芳秀。」
一定又想看會夢見什麼吧?這狡猾的傻子。
月無缺鬱悶地撥了撥額髮。
聽見少女這番話,本來憂心的夢丹青二人瞬間鎮定下來。
「無缺準備穿什麼?瞳朦也一起挑吧。」
夢丹青立即起身去打內線電話,舒龍琴心便去把月無缺的當季西裝一一推了出來。
時間是在兩天後,但不先打點起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月無缺是不用太擔心,可幽明瞳朦沒有半件像樣的禮服能穿出去啊。
看著少女跟著琴心參觀他的衣架,月無缺往書房一趟,取了東西去找丹青。
夢丹青已經聯絡好了,見他過來,便道:「我讓物業準備合適的禮服,半小時就到。」
月無缺掏出卡,丟給他。
「拿去吧,隨便用。」
他知道夢丹青的個性,選完衣服以後,一定會包辦所有細節,去挑選合適的配件。
「是的,老闆。」
對朋友久違的玩笑,月無缺倒是難得配合地笑了笑。
半小時後,推進廳中的衣架,簡直可以當場開起服飾店,本來潔淨甚至說得上空曠的大廳,頓時熱鬧起來。
少女畢竟是模特出身,對這陣仗已是屢見不鮮,但仍津津有味地逛了起來。
夢丹青決定先解決月無缺的部分,飛快地搭好了三套配色、質料皆不同的三件套西裝,曾經滿懷期待地看著月無缺選──當事人不在意的程度,是可以用擲骰子、硬幣、數隻決定的,夢丹青早已心如止水,直接幫他選。
不過他萬年自己一人入場,終於等來攜伴入場的一天,當然要問問同伴的意見。
「月無缺穿什麼都很好看,好像不需要特別選。」幽明瞳朦說著,還認真地盯著翹腳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依照「多年相識」的經驗,她很確定在穿著方面,他完全不必糾結。
但見夢丹青的眸光熾熱,她仔細摸了摸面料,選了深褐色搭白襯衫那套,領帶是米色底配暖橙條紋。幽明瞳朦想了想,從領帶架拿了天藍色橘黃條紋的。
「就用妳挑的,妳會繫領帶嗎?」
「當然會呀。」
一旁的舒龍琴心不禁疑問,月無缺會自己繫啊──隨即又明白了什麼,轉頭去找袖扣、領帶夾的盒子了。
月無缺對此毫無反應,隨手拿了本書邊看邊聽他們折騰。
本來是很悠哉,直到少女開始換衣服後,他變得很忙。
看了幾套以後,他不禁打斷,「你們打算把全部的衣服都試一遍嗎?」
「怎麼可能啊。」另外三人的異口同聲。
月無缺不說話了,少女又試了幾套,夢丹青拿了件平口禮服,問她:「露肩可以穿嗎?」
少女自然知道在問什麼,「可以,露肩露背的款式常遇到。」
月無缺也知道。但聽得心裡彆扭。
換出來以後,又變成另外一種彆扭……原因在於少女的身材。
連夢丹青都有些訝異,先前看不太出來,穿這類衣服,她胸前飽滿的線條,完全沒話說。
少女則是有些困擾,「應該只是沒穿內衣的關係吧。」
穿著原先的內衣只會讓禮服顯得奇怪,於是她只貼了胸貼。
「這倒提醒我,明天一起去買吧。」
月無缺與舒龍琴心默契地無視以上對話。
隔天,月無缺開車載他們去買……族繁不及備載的各種東西。
原本是琴心要負責這事,但他接到二哥舒龍琴徽回國的消息,一大早便回家去了。
月無缺不想下車,無奈少女坐在副駕駛座上,力勸了十分鐘,「我們會逛很久的,你會很無聊喔,自己逛逛或打發時間吧?」
月無缺本來要說憑什麼──但又想到是自己開口要她出席,終於認命跟著下車。
暫時沒有想去的地方,也就跟著他們買配件飾品。
接下來的時間,也不算太難熬。
夢丹青只要一亮出恆山集團唯一一張黑金卡,店員便井然有序地準備對外歇業,或是請到VIP室,他在旁邊當個活動擺設就行了。
「哇,那張卡真厲害。」
少女由衷地讚歎著,除了以模特身分露臉外,她確實很少見到這情形。在她記憶中,從未有過和家人一起逛街買東西的畫面,更不會有對此理所當然的印象。
因為更習慣一般生活,突然一個人住在月無缺家中,也無任何不適應,反而還能照顧起月無缺的三餐……對從前的她來說,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如說是『恆山』這兩個字的厲害吧。」
夢丹青笑著補充。
月無缺很滿意這個解釋。
當天晚上,一切準備就緒,夢丹青也放心地回家吃飯了。
離去前,月無缺問他明天會不會來?
夢丹青的兄長原無鄉是倦收天摯友,這種場合通常會露面。
「兄長告過假了,我們約好要趁年前去看看父母。」
月無缺擺擺手,「替我問候他。」
「兄長說,北芳秀是為了某個足不出戶的人辦的,義賣若不讓那人出出血,可難以收場。」夢丹青笑著打趣,拿眼去瞧他身邊的少女。
「那我們要不要帶禮物給北芳秀呀?」
少女轉眸看他,很是認真地徵詢他的意見。
月無缺直接駁回,「他什麼都不缺。我都負責去買單了,還對他這麼客氣做什麼?」
少女「喔」了聲,一臉不求甚解。
「那我走了,明天會很冷,二位請注意保暖。」
少女迎上去,「回家路上小心喔。」
夢丹青拍拍她的頭,叮囑道:「妳要早點睡,一個人著裝會花很多時間。」
門關上了,月無缺轉身要走,卻被她叫住。
「為什麼要帶我去啊?」
「……沒為什麼。」
直到她問之前,月無缺並未想過理由,他平時做事總是隨心所欲,身邊的朋友,自在淡然如原無鄉,都忍不住想要為他操心。月無缺這一生,從不缺乏關心,且時時刻刻有人願意為他默不作聲地付出。
他也不算太笨,剛好看得見也聽得出,只是把握的力度終究不敵失去的那些。
讓他忍不住想替逝去的不值,可又必須明確體認到,自己於對方──有多麼重要。
但面前的少女,無論是被關心的那些,抑或關心她的人,就質與量而言,都差他太多了。假如少女的心胸狹窄一點,不要總是對著自己犯蠢,她就會發現,他是個正在揮霍她所沒有的人生、無時無刻向她顯擺的可惡傢伙。
羨慕是什麼健康正向的態度?嫉妒才是她該有的表現。
丹青也是性子好,才會認同她的鬼話。
會開口要她同行……不過是他的消遣與同情而已。
畢竟他沒出門,她哪也不會去,沾上這種事,不是災難是什麼?
「可是,你這樣帶瞳朦去,會很麻煩喔?」
「妳帶給我的麻煩還少嗎?數都數不過來了,有時間說這個,早點睡比較實際。」
他這下是真的打算回房了,少女卻繼續說著,「我對月無缺來說,確實是個大麻煩,但你對我不是。」
月無缺想假裝沒聽到,從不沒指望她能說出一次就讓正常人理解的語句。
可仍是停了腳步。
「對我來說,你是……你是……月亮!」
此言一出,月無缺怪異地回眸瞧她,不想當事人更震驚,連忙改口,「不、不是啦!這不是瞳朦要說的……為什麼我會說這個?好奇怪呀……」
月無缺不耐煩地挑眉,「所以妳到底想說什麼?」
少女聞言,總算收住紛亂的思緒,立刻回道:「你是我的寶貝啊!」
明明聽著是曖昧的稱呼,月無缺神色卻沒變,只是平淡地問,「什麼寶貝?」
「寶貝不就是心愛的東西嘛……人也可以吧?」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說這種話,還要徵詢對方意見的,請問妳上一任寶貝是誰?」
少女想了想,答道:「一個圓滾滾的小鳥玩偶,很大喔,我叫它小機靈。」
說到小機靈,少女眼底滿是喜悅,「我以前每天都抱著它睡覺。」
「好了。我今天和外星通話的額度用完,妳不要再跟我講話了。」
聽見他這麼說,少女哼了哼,在他上樓前故意說:「晚安,我的寶貝。」
餘光瞥見她朝他吐舌的蠢樣,月無缺卻沒動嘴。
反正妳就說吧,丟臉的絕對不是我。
晚會時間在傍晚,加上夜間舉行的慈善拍賣會,他們必須多帶一天的衣服。
依照此前經驗,他和少女必定會住倦收天家,方便舒適的程度不是飯店可比,但還是有些避不開的麻煩……少女本身就是一個。
早餐吃雞蛋湯麵,還有一小盤煎豆腐跟一碗高麗菜,少女很少在他面前吃飯,只要是煮給他吃,她都事先吃好了。月無缺也曾留意過她是不是真的有吃,好在人傻總不會餓到自己,冰箱消耗的食材數量確實差不多。
「你晚上應該吃不下東西吧?」她洗好羊奶的杯子,坐在他對面,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發現月無缺並不是口味刁鑽,只是東西不太乾淨或是口味太重,他就會不舒服。
沒辦法要求的場合,他都選擇不吃,不然就只剩下便利商店的能量果凍飲一類的東西,某些配方太怪的果凍飲,他各種不客氣地吐出來。
連運動飲料也只有幾個牌子才喝得下去。
舒龍琴心說他活該,曾經糟蹋過自己的身體,現在鹹酥雞都吃不下去了吧,人生就是不完整的啊。
月無缺吃著麵,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倦收天的東西他是吃得了的,畢竟品質等級擺在那裡,多難搞的需求皆能辦到。不過今晚形式多半是自助式,他要是當眾吐出來,不是他完了,而是他跟倦收天都會完。
「那中午要吃飽一點喔,吃飯好了。」
看著少女去翻冰箱的身影,月無缺也把豆腐跟高麗菜吃完了。
他收拾碗筷,一一洗了,慢條斯理地擦淨、放好。
少女驚奇地望著他,「我還以為你不會做家事。」
「不是不會,而是沒有自己做的必要。」
她點點頭,但沒有多問。
這種好像知道原因的態度,讓他頗不是滋味。
「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嗎?」
「琴心收好了,只要放換洗衣物就行。」
她轉頭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月無缺則如常處理公務。
鄰近中午時,丹青打電話給他,說不放心少女一人著裝,還是叫了兩個負責妝髮的助理來幫忙,午後就到。
午餐是鮭魚炊飯,將放滿料的米跟魚肉分開蒸,好了以後魚去骨和著飯攪拌,悶個十分鐘就能吃了。
「妳這樣也叫廚藝進步,學烹飪的人一定會哭。」
「瞳朦有好好切菜啦──不過魚肉是琴心處理好的。」
月無缺還是多吃了兩碗,順便交代了丹青通知的事情。
午後,門鈴響起,少女將兩位助理迎進門,才照面,兩人就認出她是誰了,臉上帶著驚喜,在看見月無缺後,又變成驚愕,最後則是侷促。
幸好不是在月無缺眼皮子下進行,否則他們得多尷尬──好像發現不得了的秘密,難怪來之前合約多簽了保密條款,原來是因為這個!
少女全然不知別人如何看待她和月無缺的關係。
助理看過禮服後,決定妝容風格,便開始上妝了。少女本來有自己的造型師和助理,當初為了不被發現蹤跡,什麼也沒帶,臨時更聯絡不上。
從妝前保養一路到上妝完成相當漫長,少女非常配合,半點沒有架子。
穿好禮服,調整內衣也是一氣呵成,接著是脖頸、手腳的補妝和修飾,其他部位很快便好了,畢竟少女不需要什麼額外修飾。
「啊,手腕就不用了,沒什麼問題的。」
待會還得上指彩,先檢查就不用來回補,正當助理打算開口協調,門被敲響。
月無缺沒有往房裡頭看,只是塞了個盒子。
打開來是白色蕾絲手套,長度剛好到腕部,等於直接上指彩就行了。
出門前四十分鐘,月無缺換上襯衫,想到領帶放在少女那裡,正遇到助理們向他告辭,他見門虛掩著,便直接進去了。
房間裡有個人正從抽屜拿出領帶盒,聽見動靜朝他看過來。
她穿著一件平口禮服,鵝黃色底,胸前的衣料是素面的,裙擺則是自纖細的腰肢延展而下的桂花枝,以及散落的桂花雨,裙分兩面,前裙至膝,後裙曳地做魚尾樣式。
粉色的長髮挽起,兩側插戴著丹桂、金桂、白桂三色疊合如漸層暈染的花,唯留兩肩自然垂下的幾綹長髮,她走了過來,天藍色的高跟鞋,纏繞著繁複的金絲,由細長的鞋跟向上開綻枝葉。
「我幫你繫領帶,是要繫溫莎結對不對?」
她沒有任何一絲羞怯,又走近了兩步,臉上的妝容清麗雅致,比平時看慣的素面朝天,多了點不可思議的文靜……及嫵媚。
月無缺低下頭,她不用踮腳便把領帶繞過他後頸,仔細地撫平立領翻動的痕跡,兩手在他領口交會,溫柔地將領帶調整到合適的位置。
少女試衣時突出的胸部線條,此際比之當時,確實沒有那麼衝擊了,但仍是無庸置疑的豐滿。
他移開目光,鼻尖全是少女甜蜜的香味。
她輕輕拍撫著齊整的領帶,兩手已戴上蕾絲手套,指尖透過繁複的花紋,現出一點天藍,「要不要幫你弄領帶夾啊?」
「過來吧。」
這不幫忙還好,一幫忙少女就很會找事情做了,「機會難得,我來幫你化妝吧。」
男子化妝本不是新鮮事,月無缺以前出席對外活動,都是夢丹青包辦,算是給他練習,但夢丹青覺得很沒成就感,月無缺長得太好,什麼妝容都吃得住,皮膚也好得髮指,修容遮瑕都是假的。英雄無用武之地,但仍堅持準備了一應俱全的保養化妝品。
「今天不會見到太多人,也不會有媒體。」
「才不是給他們看的。你氣色不太好,北芳秀要是知道,你的朋友們都會知道吧……瞳朦給同行上過妝喔,一定不會讓你丟臉的。」
這麼能說當什麼模特兒,去當推銷員吧?
他還是被推去洗臉,在仔細打量了鏡中的自己後,他很肯定少女只是想玩他而已,絕對是。
「完成你就知道了啦。」少女保養做得仔細,上妝也很熟練,動作快的同時,亦無造成任何不適,讓他頗感違和。她日常慢悠悠地,萬事不掛心,唯一的大事就是想煮什麼給他吃。直到現在方才意識到,少女進入工作狀態時,出奇地安靜,甚至木然。
替他塗完潤脣膏,少女收拾用品工具,總算恢復了生氣,「你真的好好看啊。」
他抬睫去瞧,說是增添氣色,也沒說錯。淺淡的大地色眼影柔和眼底冷淡的藍,長睫本就濃黑,為了不使妝容過重,少女一點沒動。
在室燈襯托下,英秀的臉龐透著亮色。
「妳是在誇自己的化妝技術嗎?」
她搖搖頭,在鏡子裡與他對視,「不是喔,是在說你本來就很美好啊。」
月無缺蹙了蹙眉,「妳倒不怕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啊?瞳朦是很認真地說,有什麼好噁心的呀?」
「我有說噁心嗎?」
她幫他撥好額髮,便解下上妝用的透明圍兜。月無缺扣好金色的袖扣,穿上外套,時間掐得剛剛好。
他套上大衣,轉眸看著少女只披一件出毛的白色披肩,一副為了好看可以不要命的模樣。
「之前工作都這樣,瞳朦習慣啦。」
「如果是工作,妳以為我會找妳?」他嗤了一聲,拿出自己另一件黑色大衣裹著她,「現在不是工作,就好好披著,之後丟車上。」
到了地下停車場,不算等著他們的司機駕駛的那輛,總共才停四輛車,看起來都很貴,差別是等級款式的不同,上回開出去上街的當然是平易近人的牌子。
月無缺常開的是另外三輛超跑,這還是夢丹青上次介紹樓層時順口說的──畢竟他倆認識以來,月無缺沒怎麼開車出門。
另一側的停車場與他們不同出入口,想必是物業公司用,車停得密密麻麻。
少女先上車,月無缺繞到另一側自己坐好了,示意司機立刻出發。
看著司機戰戰兢兢的模樣,少女側身靠近他,月無缺勉為其難地湊過去聽,「他們為什麼這麼怕你呀?」
「我不像某人能偷窺人心,怎麼會知道?」
「我就只知道你的啊……」
還嫌知道得不夠多啊?月無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