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12 08:51:50冽玄

【單字題】053–055

  ※《與神同行:最終審判》同人創作。
  ※解怨脈與李德春。

 

 

053.

 

成造神叨叨絮絮說著那些距離他們千年前的故事,眼中的無盡感慨,彷彿已將他們的人生寫入了他身為前陰間使者的一頁。

這其中包括他成為家神的契機、在陰間生活或許又是一個千年般漫長的──厭倦。

解怨脈聽著聽著,忽然也厭倦起來。

──白狼畢竟殺了李德春的父母。

然後他就盡量保持著,清醒的神智以及挺直的背脊,或許還有李德春記憶裡,無時無刻都能回眸對她一笑的灑脫──

最後還是跌跌撞撞地跑出那棟破爛屋子了。

一點都不灑脫,他甚至還穿著一件家常服裝,跟李德春在這鬼都不想光顧的地方,他一直想著這幾天他都在做什麼。

比如李德春端茶送水,比如李德春耐心教導那小孩寫字的模樣,比如他偶爾會沉醉在陰間沒有的陽光下,想像著跟李德春就這麼過著平靜的日子。

他是喜歡李德春的。

不過這份喜歡並不是需要說出口的,在身為陰間使者的前提。

他們的時光太漫長,根本沒必要用人間的感情下定義,那簡直是愚蠢的行為。

──那可是地獄啊!有人想在地獄看人談戀愛嗎?一定沒有,反正他是不想,且地獄演得偶像劇,就各地獄之主的尊容──

解怨脈暫時放下了這個不著邊際的心思。

他蹲坐在滿坑滿谷的垃圾山上,望著地獄所沒有的星空。

成造神訴說的千年前的回憶,都變作解怨脈死後,第一次見著那傻女孩的景象。

她沉靜,她微笑,她說她是月值使者李德春。

接著他忍不住去摸那剪得短短的、乾淨整齊的髮頂,狠狠地把它揉亂了。

她著急地掙脫那只比自己厚實溫暖的大掌,好不容易將他的手拔下頭頂,卻被他擊掌相迎。

解怨脈笑得自由自在,被刪除的記憶卻阻止不了不斷渴望的親近。

也許前世的解怨脈與李德春擁抱的溫度,刻在他們的靈魂裡,隨著他一句「哦,那我就是日值使者解怨脈」,似乎一切都有了新的開始。

我為妳而來。

為我們的羈絆而存在。

這麼浪漫的話──他可不會說出來。誰知道李德春聽不聽得明白呢?

最好還是要明白,有些話藏在心底,可能下一個千年來臨之前,解怨脈就沒心情再說。

「使者。」垃圾山上昂然佇立的男人,望著垃圾山下彷彿仰視日光的女孩。

他慢慢轉過身,垂首望著李德春。

不怪我嗎?

為什麼來找我?

妳很在意嗎?

漫天的問句充斥在腦海,解怨脈卻連開口都沒有。

「很晚了,賢東都已經睡了,你也……」

「李德春。」

「是。」

「上來這邊,我有話問妳。」

李德春猶豫片刻,垂頭往上爬,還沒到頂,便被他拉到了身邊。

空間不大,雖然都是一些大型廢棄物堆砌而成的山,沒什麼難聞的氣味,到底還是讓人感到不自在。

但兩人卻都格外安適,李德春早已沒了上來前那微小的糾結,只是想待在解怨脈身旁,別問為什麼,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

縱然心底抗議著,他殺了自己的父母,他們是仇人,就算白狼拚命地彌補,人死又怎能復生?身為陰間使者的他們再清楚不過的。

可對她而言,再了解不過的也是解怨脈,不是嗎?

她那瞬間的悲傷,在面對這個人時,總是那麼微不足道。

「你……要問什麼?」

「沒什麼,妳不覺得天上的星星挺亮的嗎?」

李德春眨眨眼,將視線從他的側臉移向無光害干涉而明亮潔淨的夜空,「是,非常漂亮。」

「這樣就對了,人間的夜色不管過了多久都一樣。」

她忽爾一頓,回頭望著解怨脈,兩人的臉離得極近,這樣的距離令人無法呼吸,但同時又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難受。

為何她不能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情呢?

解怨脈也看著面前徬徨失措的少女,心中一緊,想為千年前剛剛死掉的自己再道一次歉,卻是眼神一轉,提高聲音道:「看!有流星。」

李德春被嚇了一跳,趕忙想轉頭去看,也就這一前一後的瞬間──

好像發生了比前世因緣糾纏,還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解怨脈乖巧地把頭髮梳下來,別誤會,他只不過是想給陽間的法官一個好印象,絕不包含什麼賠罪之意。

「李德春!」

但有人就是不依他這極為誠懇的形象,執意走在前頭。

「是,月值使者李德春。」

果然還是要跟她說清楚,比如他們都已經不是千年前的自己了;比如他們現在就是陰間使者,沒必要也不需要再禁錮於過去,他們不是還能一直在一起嘛──

所以,不小心碰到臉的意外一千年才一回,就別生氣了,我道歉還不行嗎!

 

 

054.

 

第四十七個貴人轉世之後,在人間十九年空窗的某個雨季裡,江林依舊吃著喪禮上乾巴巴的飯食,解怨脈則撐著雨傘在離殯儀館有段距離的公園散步。

李德春出現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人下去沒?」

「嗯。」

兩人都現身在此刻的雨景中,解怨脈上前將傘朝她前傾,李德春隨著他的腳步走了一段,才低低地說,「……孩子還這麼小。」

「怎麼?他的孩子們都很懂事,妳還擔心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停在兒童遊樂區前,李德春兩脣抿得死緊,稍微稀釋了一點傻氣,多了點可愛。

「就是因為這樣才難過的,使者。」

「那妳難過的頻率也太高了吧,李德春,妳現在只是需要做點事情打發時間好嗎?」

李德春眸光上揚,對著他的臉蛋怎麼看都有些氣鼓鼓的。

「好了,傘給妳,去找咱們隊長回去了,指不定下一趟就遇到貴人了。」

面前的少女懷疑地挑起眉,先問出口的卻是:「使者呢?傘給我不就淋濕了嗎?」

解怨脈立時忍住恢復原身的意念,好笑道:「我們不是人,怎麼會淋濕呢?」

李德春眼底閃過了一絲未明,夾雜著許許多多的情緒,大概有一點是對著面前人的──不捨。

解怨脈從初見至今,已是率直得連隊長江林都覺其不受控制,但有時候……尤其是在李德春在意陽間的任何人事物之時,解怨脈便會不經意地引起她這樣的糾結。

解怨脈話語間縱然有些輕忽了事,可真是關乎死者,或者一切能夠完成任務的大事,似乎都有著超乎想像的執著認真。

所以在這不屬於地獄、不屬於任務、不屬於陽間,僅屬於他倆存在的時間裡,李德春對這樣的解怨脈既熟悉又陌生。

好似他的淡然疏離她似曾相識,而該為她所熟悉的率性驕傲,如此陌生。

「使者你這樣──啊!」李德春還想上前一步跟他說話,腳下卻是一扭,解怨脈扶她已是不及。

「李德春,妳在做什麼啊?」解怨脈拋開雨傘攬住她,動作是很帥氣,但李德春慌張地扶著他的模樣,讓這畫面顯得十分滑稽。

「使、使者……我很抱歉。」

「行了,扶著我。」

李德春搭著他的肩膀,便見解怨脈蹲下身,而後背對著她,回頭以眼神示意她自己上來。

「但我還要去找隊長……」她下意識迴避了如此直接的行為,轉念一想,他們都一同執行任務那麼久了,不接受這樣的好意似乎也說不太過去。

「隊長他自己會回去好不好。李德春妳是上來還是不上來?」

解怨脈倒是一派大方,李德春牙一咬就撲了上去,解怨脈偷笑了一下,輕鬆便將少女背起,「妳這點身量還難不倒我。」

「使者背過其他人嗎?」李德春好奇一問,解怨脈想也沒想便搖頭了,「沒可能吧,我這樣的人,怎麼會隨便背人?何況我還死了。」

「使者是什麼樣的人?」

「李德春妳不知道?」

兩人淋著雨,說著他們千年累積下來,可能毫無話題性可言的內容──有關地獄的、有關他們相處的瑣碎,甚至還討論上江林吃喪禮飯的口味。

看著雨幕越來越細,雨勢越來越小,天邊的烏雲漸漸散去,李德春才想起一件事來。

其實她根本不痛的,腳也馬上就會好,但……

說著他們都不是人的解怨脈,跟背著她的解怨脈,身上沒有悲涼的死氣,亦無絕望的哀痛。

只有雨過天青的溫度,不可思議地穿越了一切時空,直達她心底。

「使者,天上有彩虹呢。」解怨脈聽她這麼說,也抬頭望著放晴的天空,不住喃喃自語,「嗯,那我剛才就不該買傘的──」

「使者剛才不是把傘丟了嗎?」

「彩虹消失前回去吧。」解怨脈非常自然地忘記自己親手將雨傘拋開的行徑,當然,因為背著李德春,他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再攜帶它了。

「啊?為什麼?」

「這樣才會記住它易逝的美麗啊。」

李德春默默注視著解怨脈的側臉,在發覺解怨脈開啟下界空間時,才驚覺自己早把「記住易逝的美麗」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

「李德春。」

「使者?」

「該下來了,隊長在前面等了。」

「啊、是的!」

看著解怨脈較之自己高大許多的背影,踩著閒散的步伐向前走,李德春苦惱地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該記住彩虹的吧──

 

 

055.

 

許賢東偶爾還會在自家那破舊的小院子裡,看見突然出現的解怨脈和李德春,有時候他倆也會從正門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叔叔。

三人簡單問候過許春三,便會各自待在角落,李德春會陪著他做作業,解怨脈則盤著腿看著他們,有時伸手揉李德春的髮,有時看著許賢東越寫越端正的字,問他想不想學個英文,又或者跟喜歡站在屋頂上吹風的叔叔閒聊兩句。

明天學校放假,許賢東待爺爺睡著後,又偷偷跑出了房,小廳裡李德春津津有味地翻著他的國小課本,解怨脈躺在門口望著外頭的夜色出神。

許賢東趴在李德春身邊,央求她給他念一念後半段的課文,解怨脈轉過臉來,笑他,「這麼晚還不睡,要是長不高怎麼辦啊?」

許賢東朝他吐吐舌,覺著自己聽完這段再去睡,也差不了多少的,李德春拍拍他的頭,讀起了老師尚未教授的那段課文。

李德春說起故事來十分生動,雖然因為許春三已經入睡的緣故,因而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把許賢東逗得呵呵笑。

解怨脈忙拿過課本,也隨意翻了幾頁,漫不經心地道:「原來現在教的是這些啊……」還隨口考校了許賢東幾個字詞的意思,小孩子自然不甘示弱,應答得很快、很神氣,解怨脈樂了,「都會了還看什麼,快去睡。」

許賢東當然不肯,賴在一旁寫寫畫畫,解怨脈指了指課本上的插圖給李德春瞧,兩人低低說著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許賢東看著他們的模樣,轉著小腦袋瓜思考這副畫面有沒有老師教過的字詞可以用呢,不知怎麼便睡意湧現,沒多久就擱下筆睡著了。

解怨脈注意到孩子睡了,便起身把他抱至房裡安置,李德春本還想跟著進去,到門口時見解怨脈替許賢東蓋好被子,不由紅了臉。

剛還想著使者平時就是個心寬的,難得一見的細心倒讓她有些無措。

解怨脈不以為意,環著她的肩一道回到小廳裡。

「使者。」

「怎麼?」

李德春挨著他坐在廊沿,晚風似是撫平了人間所有的騷動歸於沉寂,屬於陰間的他們各自沉靜,甚至還有著一股真實的悸動。

是近似於活,卻又已死的矛盾,所帶來的一絲絲舒暢。

李德春喜歡這樣的寧靜,喜歡著在寧靜之中待人溫和的解怨脈。

「沒什麼,使者要睡一下嗎?」

「不用了吧,我再睡也不會長高了。」

解怨脈倒是沒用「我們不用睡覺」來反駁她,李德春不由輕輕笑著。

「使者已經很高啦。」

「比起我,妳才更該再多睡睡。」

李德春正想說他們根本不能比較──便被解怨脈扶著肩膀躺下來,準確地躺在他腿上。

「咦?使、使者……」

「李德春妳瞧,妳橫著躺都沒比這長。」

她一聽這話,再看解怨脈沒心沒肺地低笑著,心中沒有慌亂羞惱,卻有種無從探尋的柔軟,讓她害怕此刻的煦暖,輕易在眨眼之間溜走。

見李德春掙扎著要起身,解怨脈安撫地揉著她的髮,「我說笑的,我們德春怎麼會在意這種小事呢?」

「……使者,我們之後也要常來看賢東。」眼看掙扎無用,李德春也只得躺著,仰臉望著解怨脈的下頷。

「當然……」解怨脈支著臉垂顏瞅著她,眼底雖有笑意,也有堅決。

李德春對上他的視線,眼底劃過些許憂心,不過很快又釋然了,許春三還有時間,而她也想盡可能地守護許賢東。

「擔心什麼。」解怨脈掌心覆上她的雙眼,李德春安適地闔上眼。

「不是還有我──跟隊長在嘛。」

「使者不是……一直期待著轉世嗎?」

也許是看不見解怨脈的神情,李德春才能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以及些許難以描摹的情感,問出這樣的話來。

但解怨脈畢竟站在李德春身邊那麼久,又怎麼會聽不出她問的是什麼呢?

「啊,對啊。我一定要轉世成財閥二代,不過在那之前……」

「嗯?」

「不是還有很多時間嗎?不管陰間、陽間,或者妳和我啊。」

「我跟使者嗎?」

「咳、所以李德春妳快點睡吧,我累了。」

聽著解怨脈透著一點侷促、一點關切的話聲,李德春終於有了睡意。

在任何事物都能崩毀的時光面前,解怨脈願意在這一刻放棄抵抗這份虛幻卻悠長的寧靜。

──就算一覺起來仍在地獄,也會是美好的一天。

 

 

 

Free Talk* 

之前看第一集的時候,就有寫短段子在噗浪上,沒想到第二集看完真的成篇了!影版的設定幾乎已經獨立出來,如果有機會想寫解春或者江+春,其實江春也ok啦,感覺可以玩個高虐梗XDDDD

對於這次解春的呈現,我最主要是希望能著重在感情羈絆上(?),簡單講就是希望能描寫彼此喜歡對方的心情,而非單純的幫助者、保護者、監護人。

我跟解怨脈的想法一樣,千年前的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就算是,也成為了過去,不是否定但也不該全盤承受,甚至延續仇恨……),他們只有現在,難道這段時光相處的一切,比起虛幻的千年前還要脆弱無依嗎?

我相信李德春也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才在最後和解怨脈一同選擇了原諒江林。

江林對他倆的心境必是十分複雜,尤其在對真正的煎熬,他描述出:「即使想要請求原諒,卻再也不能向對方請求原諒了!」那樣的遺憾,令他置身地獄,那一段的江林演得真的很棒。

總之,因為某些原因沒留下什麼劇感,但對這部因與緣的糾結與推展,還是相當欣賞,解春鏡頭漫出來絕對是主要原因之一啦(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