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13 17:55:31冽玄

【霹靂】惜春容:斷章.一

  ※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微佛劍與言傾城,主三鮮中心、現代架空。

 

夏季炎熱的日光,透進茂密的林葉間,映照著少年溫和的眉宇,而後輕巧地滑過茶色眼底灼灼的專心致志,以及他鼻尖上的一滴汗珠。

只見少年攀扶於枝幹上,前曲著身體,小心翼翼地將手心裡啾啾叫的雛鳥成功放回枝幹上的鳥巢後,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他坐起身靠著粗壯的樹幹,瞥了眼下方拿著兩把竹掃帚與黑色大垃圾袋的另一名白髮少年,他擺擺手,便利索地爬下樹幹,那名少年始終淡靜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意外的探究,「劍子。」

劍子下了樹,正撥開落在牛仔褲上的落葉,聽聞喚聲卻無下文,這才抬頭奇怪地瞧著欲言又止的好友,「做什麼?」

「你倒是精通爬樹。」由於佛劍的神情實在太過於認真,劍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該糾正好友的話還是得說,「佛劍,你只是想說我像野猴吧……」

「嗯?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眼底忽然顯現的釋然是什麼!劍子懶得跟他說了,拍了拍佛劍的肩,接過其中一只竹掃把,兩人一前一後繼續沿著山路打掃。

眼下已經是升大學前最後一個暑假,他們都畢業了,某人也離開一年多,雖不至於音訊全無,可也是偶爾一通電話連絡而已。

在一個晴朗的午後,佛劍難得致電邀請劍子一起出去玩。

劍子非常之欣慰,從國中到高中,都是他找佛劍出去玩,不然就是龍宿無聊說要帶他們玩,佛劍除了讀書會跟爬山健行之外完全──沒有找過他們玩樂過!

因此,劍子立刻答應不說,還以十分有誠意的速度準備行李──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佛劍只是找他來幫忙人家山上寺廟的普渡法會,為期一週。

並且包吃包住……還有整座山提供夜遊探險,很有普渡的氣氛。

唯一可喜的,大概就是其他上山來參加法會的香客,都必須參與寺裡的早課、晚課,跟著一塊兒念經。

而他倆因為是來幫忙的,自然就是打掃、搬供品,搬桌子、搬椅子,絕對不會找他們坐下來讀經。

劍子覺得這樣很好,而佛劍本身參不參與都沒差別,早已把經文讀在心裡了。

兩人忙活了一上午,提著半袋的垃圾與落葉,慢慢回程往飯廳移動,在這裡吃飯是敲寺鐘定時的,時間過了就得等晚餐,每天起早到晚都在勞動中渡過的少年可禁不起這種折磨,於是比在自己家吃飯都來得準時。

食堂四周都是給到訪香客使用的停車場,人聲吵雜,一片熱鬧。佛劍卻在人流中看見一名少女獨自搬著一個紙箱,似乎是裡面東西沉,她走得慢,白淨的臉蛋上滿是細密的汗滴,濕了柔軟的鬢髮。

「看她的樣子,是不是在搬晚上要供的東西?」劍子正想提議去幫忙,佛劍已經把掃把塞給他了,「我去看看。」

劍子看佛劍這麼理所當然地上前要幫女孩,不由好笑,連忙跟上去,那女孩見有人擋住她的去路,還將她手上的東西拿了去,很是驚訝,「請問你們是……」

佛劍朝她頷首致意,卻問了別的話,「還有多少?讓我們幫忙搬過去。」

劍子見好友依然直接明瞭,趕忙趁隙解釋道:「我們是寺裡請來的義工,已經在這裡幫忙兩三天了,妳是在搬家裡送來的供品嗎?」

女孩聽他表明身分,明顯放心下來,也向他倆點頭致意,「是的,我叫言傾城,供品是登記在鬼梁兵府名下的。」

「哦……鬼梁兵府啊,那還有幾箱要搬?」劍子聽見女孩報上了來頭,心裡卻升起了一點疑惑,佛劍甚至還與他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

「應該還有三、四箱要搬吧……」女孩垂睫一笑,也不再多言,在他倆的堅持下,佛劍先將手上的那箱拿去法會會場裡,劍子則跟著言傾城去確認剩下要搬的箱數。

看到放在角落沉甸甸的紙箱,卻無半個人在,劍子只得關切的問道:「妳一個人要搬那麼多,家裡沒有人跟著來嗎?」

言傾城搖搖頭,有些遲疑地道:「送我來的人說他臨時有事,所以……」

看起來是別人家的家務事,而不是暑假到了家裡的熊孩子欺負人,那就不好說什麼了。

劍子轉著打掃了一上午的手臂,清點出五箱的數量後,便讓言傾城坐在樹下納涼,女孩自然不肯,「這怎麼行,太麻煩你們了……」

「不用客氣啦,讓妳自己搬也太辛苦了。」劍子才拿起一箱,便聽見身後一陣輪子磨動地面的響聲,他抬頭便見佛劍如救星般直接找來一輛手推車,劍子簡直是喜出望外了,「佛劍你真是太可靠了,真不愧是我兄弟。」

「快一些搬完吧,免得耽擱了人。」佛劍對於好友的稱讚已達寵辱不驚的境界,動作迅速地與劍子合力搬了四箱堆在手推車上,而最後一箱則讓劍子手拿。

言傾城看這陣仗,心中擔憂,東西都不輕,到會場前有一個小坡,要是翻倒了怎麼辦?於是立刻起身追上他們,「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吧。」

劍子也沒再勸,佛劍更不會有意見的,三人便一同穿過了停車場,佛劍到那小坡時轉了方向繼續拉著手推車,堆疊的箱子穩穩在車板上。

言傾城鬆了口氣,一面幫著扶,一面注意佛劍的神色,從剛才開始,就發現這名少年與劍子不一樣,表情很少,說的話也簡潔扼要,但又莫名地感覺得到他助人的真誠與認真。

也不曉得是不是她自個兒受排擠慣了,才覺得佛劍和劍子特別正直熱心。

言傾城微微出神,腳下不慎一絆,便往前撲倒,她心驚之餘卻還是險險避開了手推車,正想著要磕上道旁的石頭之際,有人猛然拉住了她!

「佛劍!」劍子單手扛著箱子,另一手扶住佛劍用身體擋著的手推車,「你們沒事吧?」

言傾城驚魂未定,道旁的石子之外便是一個延伸到會場旁樹叢的陡坡,雖說掉下去也不會有危險,但以她方才臉朝地的姿勢,光是臉砸到石頭上就夠驚險的了。

「妳還好嗎?」佛劍攬著她肩頭的手十分大力,而自己捉住他手臂的力道也不容小覷,放開之際指甲的痕跡都摳到他肉裡了,顯見剛才的自己有多害怕,這是大大失態了。

「我沒事……對不起!你傷到哪裡了?」言傾城忙和劍子查看佛劍的狀況,然而對方確定言傾城無事後,又像個沒事人般繼續拖著手推車,除了手臂被言傾城抓紅的痕跡外,看不出傷在哪裡,眼看已到會場門前,正要下貨,劍子卻見佛劍右手有些遲鈍,抬手攔了他一下,轉頭去問言傾城,「妳等下怎麼回去?」

言傾城還在擔心佛劍,聽劍子這話,也沒多想便道:「他們說晚點會到山門那兒接我。」

這兒離山門有一段路要走,腳程快也要十來分鐘,太陽這麼大沿路慢行也拖得上半小時了,劍子想著自己一箱箱搬也就這時間,便立即代表佛劍做了決定,「這樣好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不如讓佛劍送妳去山門那裡……」

「劍子。」佛劍「看」了他一眼,但劍子不為所動,「相識一場,好友你送送人家,以後相見也能有共同的回憶是不是?」

聽著這番沒頭沒腦的胡謅,佛劍皺了一下眉,劍子一腦門的汗,就怕有人不肯點頭,所幸他難得的堅持打動了佛劍,「好吧。」

言傾城雖然困惑,但觀察他倆的交流,知道劍子一定是出於什麼原因才這麼做的,自然幫忙應好,「那就麻煩你了。」

 

寺內一切供人、車通行的道路皆是鋪著柏油,只周邊生活用的樓房、禪舍、寺院等地,才有石磚鋪路,或者是綠茵草地遍布的景象,唯一共通點,約莫就是山間重重綠樹、植被,以及時不時被吹落四散的花朵,稍微妝點了眼底大片的綠意。

言傾城與佛劍一路上沒有談話,她仍在掛記著方才的事,便悄悄打量走在身邊的少年,無奈對方實在太過鎮定,神色也瞧不出任何痛楚,言傾城把話在心裡過了兩遍,總算問出口來,「請問……」聞聲,佛劍淡淡地側首望過來,她的心緊了緊,沒來由有些緊張,「你是不是傷到手了?」

佛劍淺棕色的眼眸映著女孩在酷暑之下紅撲撲的臉蛋,沉默一瞬,便點了頭。

言傾城以為他會問她怎麼發現的,但佛劍並沒有問。

她只是看出劍子應該是不希望佛劍再拿重物,是以才如此猜測。

「會不會很疼?」言傾城訕訕地關心一句,佛劍僅是搖搖頭,才又說道:「人沒事就好。」

可是……你不就受傷了嗎?

少女看著少年,在他靜定的神情、依然平穩的呼息中,才意識到他說的其實是──

妳沒事就好。

這是多麼溫暖的人呀。

明明是那樣寡言板正,還教人難以親近,可卻又……那麼溫柔。

想到他這般素昧平生之人,都能對她付出真實的關懷,而越熟悉她的人卻越害怕自己……同樣也是剛結束高中生涯的言傾城,立時很有些感慨。

因為知道佛劍傷到了手,言傾城便說自己在山門處等待就可以,讓他趕緊回去處理傷處,佛劍見山門處也有不少灑掃弟子,來往香客走動頻繁,這才道了句「保重」。

言傾城望著佛劍的背影,有些不確定他是因為「不會再見面」才說,抑或是從她被獨自留下來搬東西,而覺察到她的處境不好才說──不管如何,她都會一直記著他的。

 

至於此時「捨身取義」的劍子,在把六箱供品放進會場裡,又撥給寺裡的人去整理後,便急急忙忙地向人要冰敷袋,好不容易從大廚房裝了冰塊進去,正要去找佛劍,便見人遠遠走來,劍子走上前,邊把冰敷袋給他邊問著,「你怎知來食堂找我?」

佛劍搖搖頭,指了指立在食堂不遠處的飯鐘──

「啊啊──忘記吃飯了!」伴隨著鐘響而關閉的食堂大門,以及劍子苦狀萬分的神情,佛劍坐在外院延伸出去當作觀景樓台擺的幾張長凳上,冰敷著拉傷的右手。

劍子苦惱完這一餐後,便自暴自棄地坐在佛劍身旁,見他沒什麼大礙,便望著午後的藍天,耳聽一陣比一陣高亢的蟬鳴,呆了好半晌,才倏然起身,「不如我們趁這段時間,下山逛逛怎麼樣?」

佛劍面無表情,眼神透露出「不可能」,劍子還要再說什麼吹鼓一番,便被人出聲打斷,「才吃三天素就受不了,劍子汝真該跟佛劍好好再學習請益一下。」

兩人一聽這聲音,還當自己幻聽,回眸去瞧,果真見一名纖秀少年站在他們身後,穿著落肩寬版白色上衣,下身搭著一件剪裁得宜的深紫長褲及黑色中筒靴,說優雅有之,帥氣有之,招搖也有之──

劍子都不敢認了,這傢伙已經是外國觀光客的等級了吧?他是怎麼通過山門的啊?

「你來了,龍宿。」倒是佛劍對龍宿突然出現的訝異只存在幾秒鐘,龍宿點點頭,摘下了墨鏡露出那張沒什麼變化的臉,一年不見,劍子發現少年那頭銀紫色的髮留長了,腦後綁著一束馬尾,身量也拔高不少,三人依舊是旗鼓相當的狀態。

「是啊,佛劍好友有令,吾怎麼敢不回?」龍宿的調侃一如從前,劍子立時笑得奸詐,「聽龍宿之意,一定不捨得咱們佛劍餓著肚子捱到晚飯吧?」

龍宿自然知道劍子打的什麼主意,偏偏他上飛機前早就打點過的了,給老友們帶點心茶水是不可少的,但多年鬥嘴已成習慣,不說幾句還不舒坦呢,「佛劍的老早就準備好了,就是沒有你的份啊。」

劍子樂了,龍宿在外人面前無論怎麼擺譜,在面對他跟佛劍時不到兩句就破功,「那貧道就委屈一點,撿佛劍大爺的漏,您看可好?」

「我不會吃剩。」這是佛劍知福惜福的堅持。

「佛劍!」

「哈哈哈……」

 

晚飯用畢,做完最後的修整工作後,整座寺院便將熄燈,他們三人佔據著做早、晚課的一間佛堂,洗完澡他們便將整排扇門打開,坐在地板上吹著晚風。

劍子還當龍宿真是來觀光的呢,沒想到他意外地老實,居然和他們一同搬供品、送茶水什麼的,毫無一絲大少爺脾氣,真是太難得了。

在邊上梳理長髮的龍宿只是朝劍子翻了個白眼,「我原本就是來這裡幫忙的好嗎?」

不一會兒,去後頭取東西的佛劍把一個枕頭與一床被褥交給龍宿,睡佛堂自然是打地舖,床就不用想了,若非佛劍與住持認識,他們可沒這麼自由的空間。

三人各自展開被褥,擺好枕頭,但臉上卻沒半點疲倦,佛劍隨手拿了擺在架上的經書翻閱,劍子抱著枕頭望著外面高掛的月亮,龍宿坐在被褥上看著夜色不知想些什麼。

三天以來他和佛劍都是勞動完倒頭就睡得死死的,天還沒亮就起,但今天可能是把一直空著的位置補齊了,忽然就有些睡不著。

「欸、你打算待多久?」劍子拄著臉去看那把優雅當呼吸,驕傲當生命的少年,他們都知道他離去的理由,所以問起這個話,劍子不是沒有促狹打趣的意思。

「也許七天,也許十天,反正都會走。」

好個都會走,果然還在氣呢。劍子給佛劍使眼色,佛劍翻過了一頁經書,淡淡地道:「既然如此,趁這次機會,我請你吃飯吧。」

這話一出,不只是龍宿詫異,連劍子都爬起來了,「喂,佛劍你這樣沒問題嗎?別忘了有個叫劍子仙跡的也是你朋友啊。」

「有什麼問題?你也要幫忙不是嗎?」劍子瞬間被噎著,滿臉不解之餘還瞪了一眼笑倒的龍宿,「什麼意思嘛?」

「我看佛劍是說我們畢業的慣例聚會吧?國中的時候是我請的啊,你忘了嗎?」劍子一愣,便見佛劍點點頭,補充道:「這次以後,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所以,佛劍打算拿出他至高的誠意──親自下廚!

佛劍國中就開始獨立生活了,料理技能沒點到一百少說也有七、八十,而劍子則是因為家裡只有爺爺跟他,煮飯的工作自然得世代交替,在爺爺的鐵胃扶持之下,劍子已經是獨當一面的煮飯少年了。

但劍子覺著實際操作起來,其實也不太需要他幫手吧?

「錯了,劍子,吾怎麼可能會放過使喚汝的機會?」

劍子立刻拿起枕頭反擊,龍宿被丟個正著,「我們就來看看咱們龍宿少爺開的菜單,究竟能不能難倒佛劍呢?」

「劍、子、仙、跡!」龍宿拿起掉下的枕頭,準備給劍子一頓粗飽,佛劍看著眼前的混戰,輕輕闔上經書,便聽見龍宿說,「吃了三天齋菜就想皈依佛門了嗎?我聽說法會結束之後,住持會親自主持剃度儀式,劍子好友要不趁機會出家去寺裡廚房拜師學藝一下?」

此話一出,劍子立刻停止打鬧模式,拉著龍宿問道:「說清楚,什麼剃度儀式?」

龍宿看出劍子的急切,也沒了玩鬧的心情,撥開劍子拉著自己衣襟的手,不耐道:「算來不就是三天後嗎?滿多寺院都請了觀禮人來,還打算講經交流……」

說著說著,龍宿也覺出味來了,兩人立刻看向佛劍,佛劍不知他們在想什麼,於是也與兩人對看,片刻之後,劍子眼痠道:「佛劍,你不要告訴我你打算現在出家?」

「佛劍,汝萬萬不可衝動,這事也得從長計議……」龍宿也沒頭沒腦地勸起來,佛劍聽了以後眉頭一鬆,唇角也微微上揚,「我沒有打算出家。」

「欸?」

看著他們疑惑的眼神,佛劍垂下眼睫,「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曾請示過住持,是不是該剃度,住持告訴我,我這一生的修行皆在人間。」

雖然佛緣已深,卻又與紅塵相倚,只能下輩子再求清閒。

想起住持和藹的笑臉,佛劍望著早已認定為最重要朋友的兩人,不由想到:這也是一段緣,就不知他還有什麼緣,足以牽繫一生。

劍子與龍宿聽得佛劍這番解釋,總算放了心,確定他們三人還能繼續相處下去,那比什麼都珍貴。

三人不再言語,默契地躺下,還來不及道聲晚安便已沉沉睡去。

明天也會是很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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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篇是個長篇,看了直播後,開始著手處理三對的關係,想讓他們一起活動,於是就變成現在這個狀態:找不到真正開始的時間點。

我很苦惱,但這個故事看起來是該從龍宿這邊起頭的(也從龍宿這邊終結),我目前會先拆開來寫,之後出本再思考時間軸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