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節壹


　　神樂有些茫然的站著，眼前影像閃爍不定，而四周景色朦朧不明，一如雲煙縹緲覆蓋其上，世界沒有了界線，像是深淵剛吞下一個希望裡的殘韻，灰色的霧氣正喘息著。

　　踏出的每一步都深怕會陷落一般，弔詭的地面踩下腳步是如此的靜，如果有人陪伴著她一路是否更好？如果堅強反而是擴張脆弱的元兇，是否要將其破除，才能獲得最大的解脫，那無盡的路途彷彿如是訴說。

　　眼淚是抒發心情，還是脆弱的象徵，這一刻的茫然也許可以引出些什麼，可以代表心境的事物的存在為何，淚光泛下臉龐時，那一點像是求救的呼聲才呼喊，一點，即綻開波波漣漪，渲光色的邊擴散，映下明鏡之水，洋紅色的旗袍映入眼簾，而後被突現的綠色覆蓋。

　　來了，不知欲往何方的風，將視線從眼前伸往地平線展開──是一大片翠綠的草地，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神樂下意識要拿起傘來遮擋，但手邊什麼也沒有，只有清柔的微風吹得嫩草晃呀晃的，那光使她白皙的肌膚感覺溫暖，而非平常的刺痛感。

　　放鬆全身，後仰一倒，她幾乎只想躺在這地方，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就更好了。清柔的微風、和煦的陽光與柔軟的草地，她似乎聞到草與泥土的潮濕氣味，視線也愈漸模糊。

　　遠方的廣闊草原似乎有些什麼飄著，像是不停變形的雲流在地面走，心思已然飄遠，將要看不清楚似的。

　　「神樂，回去了！」

　　耳邊熟悉的聲音隨風傳來，迴盪不絕。

　　「再睡就不發妳薪水！」

　　神樂的眼眸猛然綻大，她聽出來是銀時的聲音，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精神無法振作，最後連眼臉都要覆上，像是吞沒兩只藍寶石。

　　意識失去前她最後瞥見銀時的手伸下來拉她。

　　「嘻嘻！阿銀！」

　　她夢囈似的笑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覆上銀時的手。

　　當時睡去的黑暗不是夜黯，而是刺眼的陽光、穹蒼與草地互相融合，成為最炫目的刺眼，神樂手肘一陣刺痛。

　　天明了嗎……


【中篇】節貳


　　整間浴室被白色的煙霧繚繞，蓮蓬頭的水嘩啦嘩啦的灑下，順著沖田的金髮流到結實的肩、寬闊的胸、腹部、雙足，終至表面有著黑色污痕的木頭地面。水自他身上激起的聲音，也一同伴隨他的喘息，太多的溫熱水氣教他的呼吸感到有些不順，像是多了些阻礙，連肺的裡面也好像要凝上許多水珠。

　　「嗤」地一聲，沖田將水的開關扭上，捻了條毛巾將濕漉的頭髮稍微弄乾些，再將衣物穿上。他將浴室門打開，整間屯所唯一的光就只有浴室照出來的這樣了，帶點微黃色的光在黑暗中成長橢圓形的面域，在光亮區域裡面他的影子也被稍微拖長，細微的地方還看得見他項首幾撮特別亂的髮絲翹了起來。

　　「喀嚓」！沖田將電源開關關上，室內一片昏暗，僅紙門外的路燈稍微透了些暈色，他放靜了腳步走，這夜裡除了男人們打酣、時鐘規律的跳動，只剩下一陣陣的風穿越街道的聲音，雨定是已小，甚者停了吧，再聽不見。

　　唯一察覺異樣的倒是他自己門前，似乎有著急促的喘息聲，沖田帶著疑問的將紙門拉開，睡在自己的床鋪上的神樂呼吸急促的喘著，分明再進入屯所時，就看見山崎在暖桌裡睡著，而她在這裡的存在感覺上像是種故意一般。

　　「欸！支那女孩，欸！妳這是怎樣啊？少在這裡玷汙我的床位，不然妳可是要把它拿去洗外加拜神三天才可以賠罪的啊。」

　　神樂沒有反應，應該是仍然睡著，只是那不停的喘息教人可疑。沖田走向前去，打算先將她搖醒，再順便攆出去，但當沖田的手方觸及神樂的手腕，她的眼睛突然睜開。

　　「我、我就知道……男人、可真是、下流……的生物……」

　　神樂方才霸氣的神色，卻猛然鬆弛了下來，連話也講不全，只是拚命喘氣，她伸出手打算掐上沖田的脖子，動作不但極其緩慢，也失去了力道，雙手倒像是癱軟的掛在沖田的肩上一樣，但那動作卻讓沖田完全知悉她的異樣。

　　「妳幹嘛？為了明年才有可能到的愚人節搞笑嗎？」

　　神樂的手很燙，也覆上了一層綿細的汗水。沖田撥開神樂的雙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熱度往他手背竄去，該是發燒的溫度，大概是淋了很久的雨而感冒了，只是銀時不在萬事屋，也沒人能照料這麻煩的傢伙，在他心裡只剩下麻煩二字。

　　「混帳……你、你做什麼……」

　　「妳囉唆得要命欸，再吵就叫妳滾出去，給我安靜，萬事屋沒有人，今晚要待著就安分。」

　　「我、我才不屑、待、待著呢！」

　　神樂言訖，便以手硬撐著身體要起來，但身體卻不從大腦的指令，胳膊一軟，整個上身向後栽去。

　　「奇、奇、奇怪了……怎麼？」

　　「妳給我原地躺好。」

　　沖田見狀，便起身走去廚房的冰箱拿冰塊。神樂躺在原地不停的喘著，渾身冒著汗，她自己也知道是疾患上身了，但總有比生病多了那麼一點的不對勁，昏暈的感覺就會更加重，意識又掉入了模糊之中，更多汗水和無奈又驅使她闔上眼，可是此時才聽見「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還有額頭上的清涼觸感，「要是身旁有銀時就好了」，神樂如斯思想著。


【中篇】節參


　　「嗚喔喔喔喔喔喔！」

　　銀時宏亮而悲悽的哀鳴劃過寧靜的夜晚，聲波的起點在萬事屋二樓，在寧靜的夜裡擾人清夢的哀嚎聲音持續了整整兩分鐘，彷彿要叫醒整個歌舞妓町的居民，起來一併參加萬事屋進出口的玻璃門公祭。

　　登勢對於這樣擾耳的聲音感到怒氣滿腹，用力甩開紙門，衝出去對銀時大罵：「吵死了，半夜有人要睡覺而且我也要做生意啊──你這充滿酒氣的垃圾再頹廢一點就給我變性去賣身！」

　　「可是我的店門被炸壞了，搞什麼，神樂也不見了，這傢伙根本沒有好好看門，妳搞不清楚狀況啊！老太婆！」

　　「搞什麼我才不是老太婆，你這不懂得敬老尊賢的傢伙！像你這種連自己家養的小ㄚ頭都不知道照顧，被別人撿去了都還不曉得的人，不如跳河自殺吧！」樓下的登勢脫下了腳上的木屐，瞄準銀時的頭狠狠扔了過去。

　　「嗚喔嘎──」

　　木屐正中銀時的額頭，他的身體也應聲「砰」地倒下，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此時登勢一臉氣憤的望著樓上倒下的銀時，但她懸空一隻腳的樣子，被站在身後的凱薩琳偷偷嘲笑。樓下酒館的客人倒是相當有興趣的出了店門來圍觀房東與房客之戰。

　　銀時坐起身來，揉揉被砸疼的額頭，「欸！老太婆妳說神樂……呃！妳木屐有沒有清理過啊，味道好臭……嗚喔！」他的額頭又被另外一隻木屐命中，再度倒下。

　　此時酒館周圍充滿了酒客們的笑聲，雖然說熱鬧，畢竟仍是深夜，許多周圍的住戶都打開窗來發射瞪視的眼光，但其中最教人驚懼的是一雙赤眸，遠方籠罩綠樹的高塔之處隨即射來一隻巨大的狼牙棒。

　　「不可以在半夜大聲說話喔，動物們都被你們吵醒了。」

　　屁怒絽那張凶惡的臉，自遙遠的高塔陽台上顯現，須臾間，所有住戶的門窗緊閉，酒客、登勢與銀時等人，通通躲進了酒館，街道恢復一片安寧。

　　店內的氣氛過了一會才回到當初的輕鬆，喝得爛醉的酒客，對於酒喝不滿足還大聲嚷嚷，凱薩琳進了吧台後方拿酒，銀時也開口吐露他的疑問。

　　「欸，我說老太婆，妳剛才在門外提到神樂……嗚！」銀時方開口就被登勢以手刀用力敲頭。

　　「你給我放尊重一點，混小子！」說罷，登勢才收手。

　　「妳說神樂怎麼啦？我明明下午才叫她自個兒走回來。」

　　「哼哼！我看你是把未成年少女送去幕府當作是賣的吧，說吧，你跟真選組那小子收了多少火坑錢……啊嘎──」此時凱薩琳剛從後方門口端著酒走出，因為不檢點的話語而被登勢用木屐扔中了頭。

　　「少講些沒營養的，工作做不完了還風涼。」

　　此時銀時感受到的氛圍極其詭異，只好愣著臉看著登勢教訓凱薩琳。

　　「今天真選組的警察開車來找你，臨走有留下神樂在真選組屯所的消息。」

　　「啊，是這樣嗎？那明天我再去找她好了，宇宙生物很能自我生存的……嗚喔！」

　　「你到底把女人當什麼啊？雖然她吃的東西很多而且寄生能力很強，也不要把她當作是打不死的蟑螂來看待！」

　　「我看你根本就認為神樂是蟑螂嘛……呃喔！」站在一旁的凱薩琳跟酒客小聲嘀咕著，卻被聽力敏銳的登勢聽見，於是被她用煙灰缸用力砸中了。

　　「我要回樓上去了。」銀時一邊起身一邊揉著今日不停受重創的頭顱，他不打算待在此地討人打，拉開紙門，蹣跚的往上樓的樓梯走去，「總之，還是先把滿地的玻璃清一清，再睡一覺，神樂嘛……明天會自己回來吧，不過這樣好嗎？算了……」隨著靴子敲擊梯級的喀答聲響，銀時也一邊嘀咕著。

　　然而樓下酒館的騷動還沒停，尤其是風的聲音依舊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