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了一場病，我的病因外子的創傷而起。外子一向健壯、樂觀、進取而積極。對家庭、對朋友、對事業都很熱心，典型忠厚而老實。

  然而，敗就敗在忠厚老實得太過火，他總是左臉被打，再送個右臉給人刮，口水吐在他頭上，他默默擦起來這麼樣的一個人，因而，我常說他太軟弱，無能而迂腐，冬烘一個。在他意識中沒有壞人，從不設防，事實上沒開罪過人，他以為別人沒有理由找上他。可是，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同時，他卻也以為防人之心可以無，因而，終被他的頂頭上司出賣而負債纍纍，背著一個大黑鍋，叫屈不能伸。

  我責備他過去太信任人，人家才抓住這個弱點傷害他。夫妻一體，生死與共，同甘共苦，何來妳我之分，因之，外子的創痕就是我的創痕。如果是有形的，藥塗一塗倒可見好，但正因無形的傷在心深處，很難醫治。我四肢無力，意志消沈地躺在床上，醫生診斷不出我患了什麼病，我知道需要一個心理醫生的治療，否則，恐怕會神經分裂。

  果然心理醫生來了。他勸我冷靜，不要衝動，只要有信心、有恆心，天無絕人之路。被傷固然難過，但害人者更難熬。

  「怎麼會呢？我寧願做害人者，也不願做被害者。」我問得自以為是。

  「別以為害人者外表無動於衷，那是一種虛偽的掩飾，其實心底像海底暗流的觸礁。我們中國人一向很相信因果論的，妳丈夫做好人行好事，終有好報。我勸妳從今天起，多行善事，這麼一路做下去就對了。記住，行善不要嫌多。這對妳丈夫很有幫助。」

  我不贊同心理醫生說的話，我先生行善何其多，被公認大好人一個，所得到是這麼個下場，現在還勸我多多行善，這個心理醫生神經可能有問題。

  翌日，女兒帶王麗琴來我們家說要住上幾天，我竟沒有拒絕，因為王麗琴的遭遇比我們還可憐，她雙親不久前車禍喪生。雖然目前我沒有能力支助她，但還是把她留了下來。真的，多洗一件王麗琴的衣服，似乎多忘掉了自己的一分憂傷。此刻，我像回到學生時代，研究數學，在努力證明心理醫生出給我的那一道「證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