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30 00:34:58佐梵

浦澤直樹系列── 普魯斯特魔術

 

 

《怪物》裡的德國經濟之神休伯特曾經破產三次,
每一次都可以重新振作,
原因是他到了一座「秘密的森林」後,就找到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浦澤直樹畫「秘密的森林」這一段,我們可以稱做「普魯斯特的魔術」。

普魯斯特曾在《史潢的路》(Swann's Way) 描寫到有一天晚上,普魯斯特回家,心情記疲倦又沮喪,
就體驗了一種叫做「瑪德琳」的小蛋糕,
普魯斯特把它泡在藥茶裡,
他忽然感到有一股「美妙的感覺」入侵他的細胞。
「我不再感覺平庸、偶然、難免一死。」。
普魯斯特再度把蛋糕泡在藥茶裡,終於讓她找在了快樂起來的理由。
原來普魯斯特在孩提時候,
他的雷歐姆姑媽時常讓她吃一塊放在藥茶裡「瑪德琳」,
這種味道讓她重溫了童年的快樂時光。

當約翰等帶了休伯特到了「秘密的森林」時,
森林已經不復以前的情況了,休伯特說聽不到鳥叫聲,
原來森林已經變成了工業的用地,正在快速崩解中,
接著約翰就說了

(6,210)
約翰:「請試著靜下心來仔細聽聽,
牠的叫聲是這麼的美妙悅耳...
林中還散落著一地的蘋果...
請到這邊來...
多美的景色啊...
楓葉在夕陽的餘暉中,像是要燃燒一樣..
這景色映在平滑如鏡的水面上...
你看到了嗎?世上竟然有這樣美麗的景色」

休伯特已經瞎了,
接著約翰給休伯特一個蘋果,
休伯特哭著,說:「我看到了。」。
因此普魯斯特說:

「試圖捕捉過去是徒勞的:
我們在理智上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的。
過去隱藏於領域之外,超越了理智所能及的範圍,
而在我們並未察覺的對象裡。
而這個對象端視我們在死前是否有機會發現它。」

那「過去」究竟是隱藏在那裡呢?
浦澤直樹藉由休伯特告訴世人隱藏在我們靈魂的每一個細胞裡,
休伯特雖然瞎了,可是他還是感覺到這一片森林還活著,
活在他的靈魂深處,深深的烙印在感官裡,
所以普魯斯特可以吃了泡在藥茶中「瑪德琳」的小蛋糕,
心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就跟休伯特流下眼淚時,
所經歷的感覺是一樣。

浦澤直樹在《20世紀少年》裡又用到這種「普魯斯特魔術」。
在《20世紀少年》,女主角遠藤神乃一直都聽著他叔叔賢知製作的錄音帶,
賢知是一個沒有天份的搖滾樂手,
做的歌曲真的不怎麼好聽,但是神乃每一天都要聽,
神乃是藉由聽歌去感受曾經跟叔叔賢知經歷過的日子,
「錄音帶」就像是普魯斯特的「瑪德琳」的小蛋糕一樣,
後來錄音帶壞了,神乃也是閉上眼睛,
開始淚流滿臉,原來只要閉上眼睛,
每一個音符真的都烙在靈魂深處的一樣,
聽得到(11,37)。

人類學家發現,
每一個人的感官都是被「馴養」(tamed)的,
有一些我們覺得很難吃的東西,
某一些人卻覺得很好吃,當你去世界各地旅行後,
這樣的感覺必定深刻。
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人類有類似於「感官快照」系統,
當我們吃了一種東西,或是聽了一種音樂後,
會把所有的情境融入記憶深處,
當別後經年以後,我們在吃這種食物後,
會把所有的情境重溫還原,從而像休伯特和神乃一樣,
一種淚流滿臉的溫馨感,「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真的,在靈魂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