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是寫給我一個好友的。


完成後我也不想讓她知道，


這是真人真事。


也是因為如此的沉重，所以我才一直放在心裡。


她走不出這個圈圈，


我想，換作是我也同樣會是這樣子的。


不可能走出來的。


因為這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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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般的淚


也不是一般的難過


她靜靜坐在路旁


仔細的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回來了。」


指針朝向十二點，搖晃的鐘擺像不定的心。


二十年來她照顧他的方式一直都是完全的菁英式教育。


上課前，他將預習的功課，她全部熟悉。


放學後，從點心到睡前的今日溫習，她無微不至。


有朝一日能換回的東西，她從來不敢想。


她只想讓自己不後悔。



他常常苦笑著說：「她是這個世上最嚴厲的她。」



她也常邊洗碗邊說：「總有一天，你會感謝這個她。」



「我回來了。」


指針指向凌晨一點，今晚又是難眠。









慈臨母行手密中密線縫遊意子恐身遲上遲衣歸



她聽不見這首歌。










他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她不會讓自己後悔，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她好久沒有逛街，好久沒有上同學會，好久沒有出國見見世面。



「讓我自己來吧。」



她總是喜歡聽他這句話。


她覺得很值得，真的，很值得。



二十多年來的夜裡她總是兢兢業業。



尤其是有一陣子的三年，和下一個三年。



苦不堪言，但那都是值得。



夜裡傳來的哭聲，是他們家鄰居聽慣了的入眠曲。



他忿怒，他不悅，他不能接受。


她執著，她堅持，她一意孤行。



她有時候笑了，因為她偶爾會想到他說的話。


「我恨妳。」他冷冷的說。


但她總是回他。


「有一天你會感謝我。」


她笑了，這麼懦弱的自己；哪時候變得這麼堅持。


冷靜到連自己都嚇一跳。



「我回來了。」



她望著鐘的下擺。滴答滴答滴答。


夜的靜謐最是狠心。


毫無保留的挖出她的五臟六腑。


已是兩點鐘。


當他咳出人生第一灘血。


也是這個時候。



他笑著。





「我這樣不成了林黛玉。」


是啊。


她陪他讀的紅樓夢還放在枕邊。


她也笑著，放在背後的右手死死緊握。



指甲刺肉滲出了血。




天知道這兩人都在為對方鋪上軟墊子。


深怕摔著了，痛著了。比自己的心還要痛。




「我回來了。」



他第一次做化療回家時，虛弱的搖搖晃晃。



「我好很多了，真的。」他說。


而她也笑著回應他，替他高興。



誰知道午後的床單上灑滿了她的淚滴。










慈臨母行手密中密線縫遊意子恐身遲上遲衣歸



她想起這首歌。










而那之後的夜裡。


她總是睡不著。







「還有十個月。」



這句話一直在她的腦中回響。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偷偷跑到他房門前。


偷偷的，偷偷的小聲祈求。



「原諒我。」她說。


「原諒我。」







她想起這十幾年夜裡的爭吵。


她總是忘不了那一句話。



「我恨妳。」



他真的總有一天會感謝我嗎?



她看著他安睡的臉。


淚不斷的流。



那不是一種普通的哀傷。



那是一種，細細的、像絲線般的，


卻又有如鋼鐵般堅硬的傷。


眼淚順著她的鼻樑，滑下她最在意的法令紋。


然後經過她的嘴唇及下巴。


等到淚水都如同雨滴落在地板上時。


她卻還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無聲的哭著。



「原諒我。」她在心中說著。


「原諒我。」


























不是一般的淚


也不是一般的難過


她靜靜坐在路旁


仔細的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淚水，


人類是種很奇妙的生物。


真正該哭的時候，她反而哭不出來。



不過她心裡很清楚。


她其實在哭，她的心中捲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汪洋。


而她就是在那其中的一舟小船。




她迎接他來，又躬送他去。


他始終帶著一抹微笑。



那是他為她墊上的最後一塊防護墊。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跳的不是他準備的地方。




她還是受傷了。






「我回來了。」



三點鐘。




「我回來了。」




四點鐘。





她只是什麼都不做的靜靜守在客廳。


直挺挺的盯著那面鐘。










「我回來了。」



她總想著他回家時的微笑。


她有好多事情想對他說。


她做了他最愛的點心。



她也還有好多的想法，



還有滿腹的委屈要告訴他，


她好想好想對他說。


今天，我們不用趕。


作業，可以留到明天。






但那些都不可能實現了。






滑下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