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4 08:50:41

當自毀成為一份浪漫

早前夢見自己為佐治貝斯畫了一幅素描畫像,繼而反覆思索這位天才球星的一生,才漸漸衍生出「當自毀成為一份浪漫」的怪想法。我仰慕佐治貝斯,仰慕他不只是足球事業上的成就,教我更著迷的,是他的不羈個性,和他作為舊時代的嬉皮仕名人代表的那份傲氣。以一個球員來說,佐治貝斯可謂徹底失敗,雖有過幾年的好光景,但酗酒的問題把他的人生拖垮,逼使他提前於二十七歲結束職業球員生涯。一般人或會替佐治貝斯感惋惜,但筆者卻有另外看法:首先,到底佐治貝斯有幾熱愛足球呢?即使他可以繼續踢足球,他會就此滿足嗎?就此安心地踢下去嗎?從貝斯晚年不改風流的作風,皆說明了一般大眾的可惜是十分多餘的,他顯然是自甘墮落,一點悔意也沒有,或許他正是愛自己甚於愛足球的人,踢足球不過是讓貝斯閃閃生輝的一項技能、一條途徑而已,再多的冠冕,他亦不以為然;就像電影《聲光伴我飛》裡面Tim Roth飾演的天才鋼琴家1900,1900無師自通彈得一手好琴藝,可是沒有好好珍惜天賦,死也不肯踏足陸地去灌錄唱片。對於1900,天賦莫展並不是一種悲哀,鋼琴可能只是他無聊時造白日夢的打發而已,1900可以輕蔑地說句「Fuck The Jazz」,那因為他完全不在乎自己彈奏的東西怎樣。愈墮落愈快樂,佐治貝斯與1900,兩者的自毀傾向,也許就是麻醉自我的浪漫本色。

作為表演工作者,自信是必要的元素,而「自戀」的情愫則是自信與表演慾的泉石,佐治貝斯喜於人前展現出前所未有最悅目的個人球技(朗拿甸奴的球技則沒貝斯那麼「個人」),這也跟他的過度自戀有關。表演者一旦過度自戀的話,便養成一種帶有自毀傾向的藝術家牌性,瞧不起世俗的愚昧,甚至甘願拋棄情感、權力、金錢、健康,去追覓終極自由的快樂聖境。

論及「自毀前途」,筆者即時想起竇唯,他絕對是活生生的「人板」!華文傳媒慣用「王菲契家佬」的論調去報導竇唯的生活處境如何潦倒坎坷,報導一篇比一篇叫旁人心酸:「折墮哦!因乜解究堂堂一個樂壇天后的契家佬會搞成如斯淒涼呀?……」對於傳媒的負面報導及坊間的幸災樂禍,我相信竇唯一定報以冷笑,懶得去理會,並心裡嘲笑世俗的無知。竇唯是個很「藝術家」的音樂創作人,從骨子裡、血液裡、細胞裡,均是異於常人的無政府/自我主義者,竇唯曾經是國內享負盛名的黑豹樂隊的主音歌手,在樂隊如日方中之際,竇唯毅然離隊作個人發展,據悉竇唯離隊的原因乃不滿黑豹愈趨商業化的作風和聽眾的質素,結果在竇唯缺陣下,黑豹在北京奧林匹克體育場完成告別演唱會,三萬多座位全場爆滿,寫下光輝一頁。可是另一邊廂,個人發展的竇唯並未就此垮下來,還推出了一張驚世駭俗的大碟《黑夢》,把中國新搖滾的藝術性推上頂點(筆者認為《黑夢》比同為抽象概念的經典專輯《Dark Side Of The Moon》更佳)。正常而論,竇唯的音樂才華應該保障他生活無憂才對吧!那為何報紙總是說他生活拮据呢?此乃竇唯的性格所致,他總是跟大型埸館的主辦單位過不去,寧願在一些簡陋的酒吧裡表演,表演酬勞僅有二百元而已,正式「有錢都唔賺」。竇唯可說是絕無僅有會樂於享受貧窮與孤寂的人,甚麼生活、前途…… 在竇唯眼中,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竇唯的藝術家脾性,促使與王菲、高原、父母及一個個音樂夥伴的關係鬧翻。最顯著的一次無疑是,當時王菲無條件供養竇唯一家,但竇唯卻嫌棄王菲唱的通俗流行歌太垃圾而一度分手。筆者大膽推斷,阿菲由始至終還是最愛竇唯的才情(而非檸檬、亞鵬此等次選),但畢竟南柯一夢,王菲醒覺後也回到現實這邊,深深領會到竇唯這類詩人是愛不過的。細聽竇唯的作品,確實別具詩意,好像預說自己會背負一些宿命似的,彷如「當自毀成為一份浪漫」的不安感。

藝術家的腦裡面想些甚麼?凡人總是捉摸不到。筆者卻不約而同地仰慕好幾個性格及際遇相近的悲劇人物,如馬龍白蘭度的「戲看人生」、Jarvis Cocker的「跳樓求愛」、電影《花火》裡北野武的「寧為玉碎」以及漫畫《Monster》裡面約翰的「終結的情景」,他們甘以自己當作籌碼,來對抗世俗和命運,那份不顧後果的自我放逐,是多麼浪漫啊!

然而,浪漫終歸浪漫,浪漫過後也要承受後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