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17 17:18:37顏士凱

雙重女性電影《時時刻刻》

──女性的電影,電影的女性

《時時刻刻》這部述說三個不同時代的女人的電影,從金球獎風光到奧斯卡提名,如今片中三位女主角再在53屆柏林影展中一起拿下影后,使人對這部空前抑鬱的好萊塢「女性電影」,不得不備感空前好奇。

電影改編自1998年美國作家Michael Cunningham的同名小說,該書榮獲1999年三項美國文學大獎,除了普立茲小說獎與福克納小說獎外,另外一個令人好奇的獎是「美國圖書館協會同性戀、雙性戀、超性別圖書獎」。電影對於同性戀乃至雙性戀的部份,其實非常輕描淡寫;而在原著小說序曲部份的吳爾芙夫人(1882-1941)投河自殺,卻成為電影作為結束的最高潮。雙性戀的淡寫、自殺的高潮,使得電影不僅呈現出與小說不太相近的面貌,而且也與現實的作家吳爾芙有點距離。

根據作家吳爾芙的姐夫的兒子為她所寫的傳記『維吉妮亞吳爾芙傳』,吳爾芙的自殺傾向,除了童年時同母異父的兄弟對她施予猥褻行為的影響外,她13歲時母親去逝、22歲時父親去逝,都曾令她精神失常,而父親的死更導致她第一次自殺。然而,小說與電影都把這層深沉的自殺背景略去;不過,電影雖然在吳爾芙(妮可基嫚)的雙性戀問題上完全空白,對另外兩位女性的雙性戀淡寫卻展現出一股絲絲入扣的層次感。

茱莉安摩爾所飾演的布朗太太,只在隔壁鄰居凱蒂來時,突然而莫名地親吻了她,而梅莉史翠普所飾演的現代『戴洛維夫人』(吳爾芙對自己這本名書所下的註解「把正常人所見的世界,和精神失常人所見的世界,並列在一起」,在這部電影中也完全空白),則公開而具體地與另一名女人同居,且又時時刻刻照顧著一名男詩人。在電影尚未接近尾聲之際,觀眾更多的是被一股女性的憂鬱症所包圍。然而,在這股看似病態的氛圍中,電影迷漫著另一股更鮮明欲出的女性自主意識:三個女人都力圖從內在傷痕中,千心萬苦地尋找出一條出路。

三個不同時代的三段式故事,在電影精巧的剪輯下(令人想起前年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天人交戰》),使得原先在那股憂鬱的濃稠陰影下,汨汨流轉著一種難以表白的女性韌性與力氣。不過,導演史蒂芬杜德雷(這位英國導演先前只導過一部電影《舞動人生》)對電影的處理方式,似乎更有意要展現在電腦特效與中國功夫橫行的時代中,電影本身所蘊藏的那股一直被壓抑的女性力氣。

妮可基嫚從頭到尾的眼神與談吐,是那麼地堅韌與亮麗,即使在最後那投河自盡一幕,場景之光鮮亮麗足以媲美基督徒的受洗大典;茱莉安摩爾自殺前後的外在顫動與內心交戰,以及最後戲劇性地出現在梅莉史翠普家中,都像是一盞點亮陰暗了許久的地下室一角的不息明燈;梅莉史翠普在面對男詩人的前男友之後,歷經層層內心混戰與釐清,她躺在床上了然地告訴女兒:「有天早上我醒過來時,內心中充滿各種幸福的想法,我以為那是幸福的開始;後來我逐漸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不是幸福的開始,那就是幸福。」

二十年來,我們從未見過如此抑鬱的好萊塢電影(環球電影公司出品),可我們也從未見過如此充滿電影之陰柔力氣的好萊塢電影──《時時刻刻》不只是一部女性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