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5 11:41:50顏士凱
走入新世紀/廖本榕的電影「傳」奇
(圖：林青霞遠走香港發展之前，曾與廖本榕合作多部電影)
一‧雙「實」與三「虛」
金馬獎四十(2003)「雙金」──最佳攝影、年度最佳台灣電影工作者──得主廖本榕，談到這次金馬獎一次騎上「兩匹馬」時表示，近年他常隨著台灣電影遠征國外，國外觀眾與影人幾度以「神乎其技」來形容他，廖本榕說聽外國人說愈多次、自己就愈感困惑；直到今天，確定被自家人所辦的影展肯定了，他心中才有種既真實又落實的「雙實」感。
廖本榕在說到「在我一生中，台灣應該給我一個肯定」時，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著台北的灰暗天空，好像那正也是台灣電影現在的天空。過了好一會兒，廖本榕才繼續談到：「台灣電影還能怎麼走下去？」
他說當年李小龍突然去逝時，大家都認為台灣電影也完了，因為當時香港電影來台拍片非常之多；但是，沒多久，成龍接棒了。瓊瑤電影沒落時，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機會當攝影師了；但是，沒多久，蔡明亮找上他合作【青少年哪吒】，而台灣電影又再度在國際上大放光芒。
廖本榕說他很清楚，這次台灣電影實在困得夠久，久到每個人都感到內心空虛得不得了；但「電影就像是一隻蝴蝶，有它自己尋找出生命道路的方式；在每次蛻變之前，都會把自己包在繭中。時間拖愈久，它下次的轉型就更驚人！」
廖本榕說，我們有資格把這三次台灣電影的劇變，稱作「在蛻變之前的繭裡」，那是因為我們都還在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充實、努力戰鬥、忍受挫折。廖本榕突然說，他到台南的崑山技術學院教了兩年，每次開學第一堂課，他都先跟學生說一句話才上課：「在大學時期，你要讀到內心有種苦澀的感覺，那你的大學四年才有資格配稱充實。」
二‧三地與兩「案」
談到學生，尤其是念電影的學生，更「扎實」的問題來了：「現在的學生學跳進來學這行，以後怎麼辦？」廖本榕的回答很絕，他完全用「攝影的眼睛」斷然回答，這個看起來幾近無解的台灣電影困境。
「近的來說，很殘酷，就是大家各自修行、各自找生路；遠的來說，很殘忍，你真能找到生路，就是得卯上好萊塢電影，而這光靠台灣電影是不可能，單憑香港電影也不能，只有中國電影還辦不到，只有成立『華語電影圈』，三地的華人電影人才有可能從好萊塢電影中殺出一條生路！」廖本榕毫不猶豫地表示。
廖本榕說這是每個新生代的台灣電影人，心中必需存有的兩種「案」子；要先有這樣的心理事實與眼光，一切所謂的拍電影，才能了然眼前工作的價值、未來方向要從哪裡去駕馭：「在這兩者之間，看起來好像有很多曲曲折折的路，但那是錯覺，曲折是這條路必然的形象，真正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要有愈來愈多的作品。」
對於新興學子的台灣電影路，廖本榕?得很奇妙，甚至很樂觀。他說，我們竟然會發現，沒有這麼曲折，我們電影中最獨特的地方拍不出來、找不到。他舉自己為例，從中影優退下來，他當時想的是那就「只有往上去當導演了！」他說他也確實跑去拍廣告，甚至拍了中影製作的最後一部國歌影片。不過，這都沒教他內心中真感到有什麼突破；直到蔡明亮找上他。
談到近年來與蔡明亮的合作，廖本榕說這對他產生兩次巨大的改變。第一次，他是開始拍蔡明亮的電影時，才首度發現攝影並不只是一種技巧與技術，而是某種微妙的思考方式與能力。廖本榕說到這裡，不知是還繼續沉浸在美麗的回味中，亦或「另」有所想，他好像忘了他的「第二」。我提醒了他，他才像回過神來似的說：「蔡明亮斷了我的導演之路！」
不過，廖本榕邊說卻邊笑得很大聲；他說在這條「被了斷」的路上，他更清楚什麼叫「好萊塢之外的電影思考」，也才想清楚了真正能與好萊塢力拼的華人電影在哪裡。廖本榕說這樣一點一滴扎實地回想起來，他才真正弄清楚自己眼前的未來的電影路，「能」怎麼走、「該」怎麼走。
只要我們是以台灣電影工作者自居，就得「心存這兩種案子」，否則，會像很多人在曲折的過程中，或被甩出了這條路，或自己放棄了這條路；「這條路一定是曲折的！」廖本榕又強調了一次。
三‧一心與「零」動
廖本榕愈是說得很篤定，愈是透露出他在這條路上，更多曲折的過程。他說他曾想放棄電影，跑去中山北路開咖啡廳，結果賠了一百多萬；為了生計，他開了兩年多的計程車。如今，從這兩個地方去回想，當時自認委曲的拍廣告、拍國歌，其實是很溫暖的。
不過，廖本榕說他這一輩子都在跟一個冷酷的字眼做戰；而這種戰爭繼續影響著他未來的電影路。他說他一定還要去美國念電影；因為他相信一件事，不再進修一定會敗給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更因為他始終害怕一個字，代溝。
他說那是一個誕生在他高中時代的恐怖字眼，這個字眼當時一出現，就好像掉落在他生活四周的一顆原子彈；許多家庭與社會的悲劇，被這個字眼一解釋，就變得無可置疑地被摧毀殆盡。
廖本榕說他很清楚，學生喜歡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教學生並不僅只談過去拍片的各種實務經驗，更跟他們細細談論數位攝影、確切教導他們電腦暗房。數位電影剛出來的時候，他幾度在家中望著自己小孩的電腦，在害怕弄壞電腦的情況下完全不敢碰。直到1998年，他自己到空中大學從「電子計算機」開始讀起，一路自己摸索上來。他不僅相信台灣電影未來要借重數位的地方很重，他更相信自己未來還要繼續對這個領域再鑽研；否則他一定會跟這世界發生代溝。
不過，廖本榕強調，邁向新科技並不是他免除「代溝恐懼症」的核心之路；「特效是一種幻覺，真實的地方在於，我們試圖要去運轉或借重數位科技時，一種真正屬於你心中的感覺與感情。」而這種感覺與感情，會令你在拍電影時產生最奇妙的靈感，全然在於你是否「從零開始」。
忘記過去的技術所沉積在我們腦海中的經驗，拋開陳年的習慣在我們體內的循環路徑；必要的時候，還要甩掉自己的身份，比一個學生更像貼近剛初生的嬰兒般去學最新的科技，否則，我們不只會像自動產生抗體般地去抗拒進步，而且還會落入科技的僵化陷阱之中；「真正蛻變的感覺，都是從零開始動起來的！」
廖本榕小檔案
台灣省南投縣人，南投高中畢業。廖本榕在中影第一部正式掌鏡的作品是徐進良執導的【我們永遠在一起】(1979)，之後接拍了瓊瑤電影等商業電影，如【卻上心頭】、【問斜陽】與【報告班長】系列等賣座片。
侯孝賢認為個人電影最得意之作的【童年往事】(1985)，最初屬意廖本榕掌鏡，可惜當時廖本榕因父親生病推辭，廖本榕也因此錯過參與這部經典之作的良機。1992年蔡明亮加入中影，力邀廖本榕合作處女作【青少年哪吒】，為廖本榕的攝影生涯開啟了第二春。此後除了法資的【你那邊幾點】外，蔡明亮的每一部作品均與廖本榕合作，兩人有長遠而良好的默契。1999年廖本榕開始在台南縣崑山科技大學視訊傳播設計系任教。2002年2月自任職二十八年的中影退休，翌年獲得第四十屆金馬獎「最佳攝影獎」及「年度最佳台灣電影工作者」。
作品年表
1977《大腳娘子》
1978 《小小世界妙妙妙》《永恆的愛》
1979《我們永遠在一起》《土地公》《醉拳女刁手》《樓上樓下》《睡拳怪招》
《我愛芳鄰》（與林文錦合攝）
1980《碧血黃花》《有我無敵》《人比人氣死人》《源》《三毛流浪記》
1981《辛亥雙十》《聚散兩依依》《夢的衣裳》《雲且留住》
1982《問斜陽》《卻上心頭》《燃燒吧！火鳥》《冬天裡的一把火》《鐵血勇探》《飄零的雨中花》
1985《少年八家將》
1986《八二三砲戰》
1987《旗正飄飄》《陰間響馬》《聯考大夢》
1989《香蕉天堂》《兄弟珍重》
1990《販母案考》《至聖鮮師》
1991《官兵捉強盜》
1992《青少年哪吒》
1993《青春無悔》
1994《愛情萬歲》《報告班長Ⅲ》《熱帶魚》
1995《1995閏八月》《南京基督》
1996《報告班長Ⅳ》
1997《河流》
1998《洞》
2000《報告總司令》
2002《天橋不見了》（短片）
2003《不見》《不散》
一‧雙「實」與三「虛」
金馬獎四十(2003)「雙金」──最佳攝影、年度最佳台灣電影工作者──得主廖本榕，談到這次金馬獎一次騎上「兩匹馬」時表示，近年他常隨著台灣電影遠征國外，國外觀眾與影人幾度以「神乎其技」來形容他，廖本榕說聽外國人說愈多次、自己就愈感困惑；直到今天，確定被自家人所辦的影展肯定了，他心中才有種既真實又落實的「雙實」感。
廖本榕在說到「在我一生中，台灣應該給我一個肯定」時，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著台北的灰暗天空，好像那正也是台灣電影現在的天空。過了好一會兒，廖本榕才繼續談到：「台灣電影還能怎麼走下去？」
他說當年李小龍突然去逝時，大家都認為台灣電影也完了，因為當時香港電影來台拍片非常之多；但是，沒多久，成龍接棒了。瓊瑤電影沒落時，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機會當攝影師了；但是，沒多久，蔡明亮找上他合作【青少年哪吒】，而台灣電影又再度在國際上大放光芒。
廖本榕說他很清楚，這次台灣電影實在困得夠久，久到每個人都感到內心空虛得不得了；但「電影就像是一隻蝴蝶，有它自己尋找出生命道路的方式；在每次蛻變之前，都會把自己包在繭中。時間拖愈久，它下次的轉型就更驚人！」
廖本榕說，我們有資格把這三次台灣電影的劇變，稱作「在蛻變之前的繭裡」，那是因為我們都還在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充實、努力戰鬥、忍受挫折。廖本榕突然說，他到台南的崑山技術學院教了兩年，每次開學第一堂課，他都先跟學生說一句話才上課：「在大學時期，你要讀到內心有種苦澀的感覺，那你的大學四年才有資格配稱充實。」
二‧三地與兩「案」
談到學生，尤其是念電影的學生，更「扎實」的問題來了：「現在的學生學跳進來學這行，以後怎麼辦？」廖本榕的回答很絕，他完全用「攝影的眼睛」斷然回答，這個看起來幾近無解的台灣電影困境。
「近的來說，很殘酷，就是大家各自修行、各自找生路；遠的來說，很殘忍，你真能找到生路，就是得卯上好萊塢電影，而這光靠台灣電影是不可能，單憑香港電影也不能，只有中國電影還辦不到，只有成立『華語電影圈』，三地的華人電影人才有可能從好萊塢電影中殺出一條生路！」廖本榕毫不猶豫地表示。
廖本榕說這是每個新生代的台灣電影人，心中必需存有的兩種「案」子；要先有這樣的心理事實與眼光，一切所謂的拍電影，才能了然眼前工作的價值、未來方向要從哪裡去駕馭：「在這兩者之間，看起來好像有很多曲曲折折的路，但那是錯覺，曲折是這條路必然的形象，真正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要有愈來愈多的作品。」
對於新興學子的台灣電影路，廖本榕?得很奇妙，甚至很樂觀。他說，我們竟然會發現，沒有這麼曲折，我們電影中最獨特的地方拍不出來、找不到。他舉自己為例，從中影優退下來，他當時想的是那就「只有往上去當導演了！」他說他也確實跑去拍廣告，甚至拍了中影製作的最後一部國歌影片。不過，這都沒教他內心中真感到有什麼突破；直到蔡明亮找上他。
談到近年來與蔡明亮的合作，廖本榕說這對他產生兩次巨大的改變。第一次，他是開始拍蔡明亮的電影時，才首度發現攝影並不只是一種技巧與技術，而是某種微妙的思考方式與能力。廖本榕說到這裡，不知是還繼續沉浸在美麗的回味中，亦或「另」有所想，他好像忘了他的「第二」。我提醒了他，他才像回過神來似的說：「蔡明亮斷了我的導演之路！」
不過，廖本榕邊說卻邊笑得很大聲；他說在這條「被了斷」的路上，他更清楚什麼叫「好萊塢之外的電影思考」，也才想清楚了真正能與好萊塢力拼的華人電影在哪裡。廖本榕說這樣一點一滴扎實地回想起來，他才真正弄清楚自己眼前的未來的電影路，「能」怎麼走、「該」怎麼走。
只要我們是以台灣電影工作者自居，就得「心存這兩種案子」，否則，會像很多人在曲折的過程中，或被甩出了這條路，或自己放棄了這條路；「這條路一定是曲折的！」廖本榕又強調了一次。
三‧一心與「零」動
廖本榕愈是說得很篤定，愈是透露出他在這條路上，更多曲折的過程。他說他曾想放棄電影，跑去中山北路開咖啡廳，結果賠了一百多萬；為了生計，他開了兩年多的計程車。如今，從這兩個地方去回想，當時自認委曲的拍廣告、拍國歌，其實是很溫暖的。
不過，廖本榕說他這一輩子都在跟一個冷酷的字眼做戰；而這種戰爭繼續影響著他未來的電影路。他說他一定還要去美國念電影；因為他相信一件事，不再進修一定會敗給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更因為他始終害怕一個字，代溝。
他說那是一個誕生在他高中時代的恐怖字眼，這個字眼當時一出現，就好像掉落在他生活四周的一顆原子彈；許多家庭與社會的悲劇，被這個字眼一解釋，就變得無可置疑地被摧毀殆盡。
廖本榕說他很清楚，學生喜歡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教學生並不僅只談過去拍片的各種實務經驗，更跟他們細細談論數位攝影、確切教導他們電腦暗房。數位電影剛出來的時候，他幾度在家中望著自己小孩的電腦，在害怕弄壞電腦的情況下完全不敢碰。直到1998年，他自己到空中大學從「電子計算機」開始讀起，一路自己摸索上來。他不僅相信台灣電影未來要借重數位的地方很重，他更相信自己未來還要繼續對這個領域再鑽研；否則他一定會跟這世界發生代溝。
不過，廖本榕強調，邁向新科技並不是他免除「代溝恐懼症」的核心之路；「特效是一種幻覺，真實的地方在於，我們試圖要去運轉或借重數位科技時，一種真正屬於你心中的感覺與感情。」而這種感覺與感情，會令你在拍電影時產生最奇妙的靈感，全然在於你是否「從零開始」。
忘記過去的技術所沉積在我們腦海中的經驗，拋開陳年的習慣在我們體內的循環路徑；必要的時候，還要甩掉自己的身份，比一個學生更像貼近剛初生的嬰兒般去學最新的科技，否則，我們不只會像自動產生抗體般地去抗拒進步，而且還會落入科技的僵化陷阱之中；「真正蛻變的感覺，都是從零開始動起來的！」
廖本榕小檔案
台灣省南投縣人，南投高中畢業。廖本榕在中影第一部正式掌鏡的作品是徐進良執導的【我們永遠在一起】(1979)，之後接拍了瓊瑤電影等商業電影，如【卻上心頭】、【問斜陽】與【報告班長】系列等賣座片。
侯孝賢認為個人電影最得意之作的【童年往事】(1985)，最初屬意廖本榕掌鏡，可惜當時廖本榕因父親生病推辭，廖本榕也因此錯過參與這部經典之作的良機。1992年蔡明亮加入中影，力邀廖本榕合作處女作【青少年哪吒】，為廖本榕的攝影生涯開啟了第二春。此後除了法資的【你那邊幾點】外，蔡明亮的每一部作品均與廖本榕合作，兩人有長遠而良好的默契。1999年廖本榕開始在台南縣崑山科技大學視訊傳播設計系任教。2002年2月自任職二十八年的中影退休，翌年獲得第四十屆金馬獎「最佳攝影獎」及「年度最佳台灣電影工作者」。
作品年表
1977《大腳娘子》
1978 《小小世界妙妙妙》《永恆的愛》
1979《我們永遠在一起》《土地公》《醉拳女刁手》《樓上樓下》《睡拳怪招》
《我愛芳鄰》（與林文錦合攝）
1980《碧血黃花》《有我無敵》《人比人氣死人》《源》《三毛流浪記》
1981《辛亥雙十》《聚散兩依依》《夢的衣裳》《雲且留住》
1982《問斜陽》《卻上心頭》《燃燒吧！火鳥》《冬天裡的一把火》《鐵血勇探》《飄零的雨中花》
1985《少年八家將》
1986《八二三砲戰》
1987《旗正飄飄》《陰間響馬》《聯考大夢》
1989《香蕉天堂》《兄弟珍重》
1990《販母案考》《至聖鮮師》
1991《官兵捉強盜》
1992《青少年哪吒》
1993《青春無悔》
1994《愛情萬歲》《報告班長Ⅲ》《熱帶魚》
1995《1995閏八月》《南京基督》
1996《報告班長Ⅳ》
1997《河流》
1998《洞》
2000《報告總司令》
2002《天橋不見了》（短片）
2003《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