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26 09:20:38顏士凱

風情與萬種:【羅曼史】與【跳舞時代】(上)

上圖:張震嶽在【超級公民】中扮演都市原住民,他在片中很快就變成鬼,雖然是一隻頑皮鬼,卻有點教人想到【第六感生死戀】。


O‧萬種憂柔,超級寡斷

上周某天晚上,被邀請去參加一場「畢業典禮」。「畢業生」是一位剛卸任的文化官員,老總早早就去參加這場晚會,我的主管在下班後必也趕去好好謝謝他;他與公司關係非常好。我是抱著去看戲的心態去的;對於這種聚會常常抱著「GRE式的好奇」(#註一):誰跟誰「(泡)在一起」,誰「不跟誰」(我以為或社會以為該來的人)沒黏在一起(了)。


在正式的場合裡,我「用眼睛」去看清楚,可能以及不可能的組合;在非正式的聚會,我則是「用鼻子」來發掘沒法思議的組合。不過,這一次,眼睛與鼻子都沒發揮應有的水準與功效。一直要到離開餐會之後,我才察覺當時全身的毛細孔所感受到的,某種難以言明的東西──這東西對電影的吸引力很重要。


下班後趕過去時,已然是十點半多;絕大部份的人至少是半醉了。「畢業生」醉的最厲害,從他不斷說英文、唱英文歌,就可以算清楚跟著英文出口的酒精的濃度。眼前這些寫詩的、電視製作人、寫書法的、畫畫的、寫政論的、攝影的,無不拉開嗓門像沿街叫賣者,高聲喊話。我叫了一盤炒飯,微笑著看著這些文人,覺得前方這個狹小的世界很優美;直到我突然發現有一位電影導演。


他叫萬仁,現在的人對他應該很陌生;他長的滿高、約莫有178,年紀算起來有,五十四歲了。他的電影如「超級三部曲」(1985【超級市民】、1996【超級大國民】和1998【超級公民】)(#註二),當然還有他的處女作是與侯孝賢、曾壯祥在1983年合拍的三段式影片【兒子的大玩偶】,他執導了【蘋果的滋味】那段,當時還爆發了「削蘋果事件」。他最近剛拍完拍攝電視劇『風中緋櫻─霧社事件』(#註三)。

上圖:公視的《風中緋櫻─霧社事件》,由金鐘影后田麗(前)主演。


我一手捏著名片,一手端著炒飯過去;名片與炒飯都放下。我們先喝了一杯紅酒,我只問他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萬仁竟然談了快兩個小時,始終繞著這個問題打轉:「你下一部電影想拍什麼?」


「為什麼不會有人想拍『馬關條約、鴉片戰爭』?或者是『台灣共和國』?」萬仁很快就說出他另有大志。我以為這將是他未來的方向,沒想到他又說出幾條台灣歷史大代誌,還說現在他最在意的是「去拍某一段台灣史會不會太刻意?」我不太清楚他所謂的「太刻意」是指什麼:這種題材在這個時機?還是他的人生階段?


很妙的是,就在我忙著吃炒飯的當中,他也幾乎把他幾個太刻意的思路,彼此間相互炒起飯來。聽起來他在有意無意間要把這幾個線索糾纏在一起,有人(s)坐靠過來,他竟然很清楚地告訴每一個對方,說我問了他什麼問題,他正被哪些想法所困。他不斷述說,一說再說,看起來他困擾萬千,但其實他卻是在座精神最是抖擻的第一人。其他人莫不醉得東倒西歪,唯獨萬仁一字又一句、一句又一段地述說他的「會不會太刻意」;這副景象把我弄得很困惑。


清晨時分,我搭同事便車返回公司騎車;站在公司樓下,突然想起幾年前有位美國總統候選人,紐約時報當時批評此公「憂柔寡斷」。風在安全島上黑色的樹叢間流竄,我突然有點清醒過來,萬仁恐怕才是會中「醉」得最厲害的第一人:他萬般醉倒於「憂柔寡斷」中。──最是難以了斷的是:為什麼看來這種於事「只有毀,沒有功」的玩意兒,竟如此迷惑人?


上圖:發生於1930年的霧社事件,由泰雅族人莫那魯道(中)領導對抗日軍。


這個再怪不過的玩意兒,卻竟是在去年的一部駭人的法國情色片【羅曼史】,以及今年這部high人的敘述三十年代台灣流行樂的紀錄片【跳舞時代】,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中給找了出來。


(註一)了解GRE考題的人「過去」都不了解,為什麼GRE對一群人要渡船,老是要考你:如果A與E上船就不能找C,「否則會翻船」。經過三屆總統直選大戰的台灣人,「現在」一定很了解美國人真是過來人ㄟ!


(註二)萬仁,1950年出生,福建人,東吳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電影系碩士,台灣新電影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知名的作品還有1984年的【油麻菜籽】(改編自廖輝英同名小說);據萬仁當天的說法,他的電影最近作品其實是改編自王文華的同名小說【天使】,為了輔導金的規定,曾在2001年上映過三天,他「有考慮是否今年底再上映一下」。


(註三)該劇由得獎的報導文學改編,故事背景為霧社事件,描寫主角高山初子、花岡一郎和花岡二郎在扭曲的時代,因日本人不同時期的「理蕃政策」,而被日本人刻意栽培成為「模範蕃」,卻在武裝抗日的「霧社事件」中,面臨生育與養育他們的不同族群之文化恩仇衝突,最後選擇在象徵祖靈的樹上吊自殺,只留下懷有身孕的初子,見證這齣悲劇。萬仁執導、廖慶松製片、鄧相揚原著暨劇本顧問,公視為紀念霧社事件70周年而拍攝。

下圖:矗立南投仁愛鄉的莫那魯道紀念銅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