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6 14:54:40顏士凱

不能一刀砍死你的愛人──【秘窗】

一‧當然,有天大的秘密


竟然有那麼多人來到【秘窗】的試片會,確實教我吃驚《雖然最後只坐了三百人座位的四分之三》。使得這家座落在林森北路上的《欣欣晶華》影城,在憂暗的密閉空間之中,一時之間閃動著難得一見的金光。


雖然,我跟在場許多人都吃過同樣改編自【秘窗】原作者,史蒂芬金的多部鼎鼎有名的電影,如【閃靈《又譯【鬼店】》】、【戰慄遊戲】、【刺激一九九五】、【綠色奇蹟】;然而,「老實說」──很湊巧,我認為這是金先生作品最「重」要的特質──,強尼戴普雖然在去年的【神鬼奇航】中有很神鬼的演出,但是強大哥與金先生都不是那種能把我從床上「興奮地」《很湊巧,這字眼也是金先生談論寫作時很「重」要的特質》震起的金髮尤物。


老實說,對於這一天,我的「金髮尤物」是:可以在同一家戲院「連」《更妙的是,這中間恰恰好隔了五十分鐘;可以散個小步,喝點小茶,望幾下林森北路街上的怪怪美女》看兩部電影。


一部為了當天的工作《這當然是【秘窗】;這天新聞實在淡得很,只好寫寫淡出鳥來的金先生的電影》(#註);另一部《【失控的陪審團】》是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電影好奇心──在電影史上,即使是像【女人香】、【桃色血案】、【東方快車謀殺案】這種大名鼎鼎的法庭大戰的電影,陪審團若不是被描述《其實是「沒有描述」》像一個觀眾渺不可及的黑箱,就是老是端坐在旁的櫥窗模特兒。


咱們雖然多半不是希區考克型的人物,不過,透過電影【秘窗】這扇窗,我們幾乎一眼就洞穿了金先生這次的靈感《用金先生的話說,就是「男繆思」》,極可能是來自希大師的驚世絕作【驚魂記】。但在缺乏希大師那股濃得像1815年法國葡萄酒般令人暈眩的佛洛依德心理情結,使得【秘窗】的故事顯得很簡單──其實他的小說都很簡單,簡單到像吃下午茶,但我們老望不見一位風情萬種的女子,在「身」邊晃來蕩去地令人神魂顛倒。


好了,故事說的是一個作家《當然像金先生一樣是男的,強大哥飾演》寫不出作品《這一直是做為驚悚小說大家的金先生,一切驚悚的靈感泉源》,躺在沙發上睡覺《更像是在向周公求救;●也請務必記得這個淡出鳥來的「影像」》;一個鄉巴佬按鈴叫醒了他《對於金先生有點瞭解的人,神經立即顫動起來:這位鄉巴佬就是強大哥的分身!》,說強大哥偷了他的故事。


一查之下,強大哥真是大吃好幾驚,兩人的故事真是像到不行;而強大哥這則短篇小說就叫「秘窗」是也。


這篇小說的故事說的是,老婆背著老公偷人,老公把她殺了,但是怎麼才可以令它永不水落石出呢?小說最後的結局揭開這個大謎底:把老婆大人的屍體埋在玉米田下,然後,老公每餐都吃玉米,津津有味。


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對此結局大感吃驚,我自己真是狠狠地吃了一驚:電影的結局幾乎在一開始五分鐘,你不用看,光用鼻子就可以聞得出來──而所謂的「結局」,是強大哥(也是金先生)在電影中一再強調「一篇故事的靈魂之所在」。


電影在鄉巴佬作家對強暢銷作家,步步催魂《殺了他的寵物貓,燒了他的房子,宰了他請來的黑人保鑣大哥》中,也同時撥開玉米葉中懷藏的玉米棒──原來,強作家這時在現實世界中,正也遭遇到老婆背著他偷人的痛苦之境;而他遲疑了半年,至今仍不肯簽下離婚証書。


就在電影快到結尾處,鄉巴佬已然逼近到眼看就要殺了強大哥時,電影突然醒了過來,告訴我們強大哥與鄉巴佬是同一人,之前幹下那些陰狠勾當的,正是這位處於精神分裂狀態下、寫不出小說的暢銷小說家。


電影最後,小說家一口氣殺了老婆大人,以及老婆大人現在的情人,乾淨俐落。當然,他把屍體埋在玉米田下;警長一眼就懷疑人是他殺的;警長來到他家,小說家正在啃玉米;滿屋子都是玉米,那是當然的。電影結束時,「當然」又再一次告訴觀眾:「結局是一篇故事的靈魂之所在」。



二‧再天大的秘密,也在「當然」中


那麼,到底什麼叫作「秘窗」?原來作家的老婆有次在移動屋子的櫃子時,赫然發現櫃子後面有扇小窗,打開窗子望下去,她說那片花草「當然」叢生的綠地,就是我美麗的秘密花園。乖乖,這話與其說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還不如說是來自一個小孩的夢幻之詞。


很簡單的意象被拿來做為整部電影的主題,「當然」它的涵義必不僅止於如此;不過,其實也不太複雜。稍微讀過點書──對於現代人而言,不需要讀書也必從電視名嘴口中聽說過──的人都知道,這更是在「暗示」著什麼是打通一個人內心秘密的「窗子」。


對於金先生,這扇窗子「當然」是寫作,「以及」寫不出作品的恐懼。這個道理也還真的跟金先生的作品一樣簡單。然而,不簡單的是,「老實說」,再也不是別人,而是「我們」──這些看了電影忍不住要提筆,或者,不得不提筆的電影文章的寫作者《囊括了影評以及不是影評的寫作者》。


什麼是「我們」的「秘窗」?秘密的線索之頭「當然」在「屍體」。不,您別誤會了,我們既沒金先生超級恐怖的暢銷壓力,「當然」還不需鼓勵大家動刀動鎗,殺老婆、砍老公,宰女友、斃情人。我們的「屍體」其比金先生更「簡單」。就是「一定」把要寫的那《幾》部電影,埋在你我各自的「田」裡,就可以囉。


最大的秘密,是要把它《們》埋得教人看不出痕跡。「當然」,根據金先生的偉大寫作經驗,拭去痕跡之道就是「一定」要讓掩埋著它《們》的這塊「田」上面,長出新的東西來──新到可以入口,每天都想入口ㄛ。


於是,我們終於從【秘窗】的沙發上醒了過來:我們,必須「殺」了我們所要面對的電影(s)!──【秘窗】告訴我們的是,不能一刀砍死,而要先從「跟它很有關係」的周邊物與人,一個一個來。


不過,且請您別問我,什麼是「《這次》跟它很有關係的周邊物與人」?這是金先生一輩子的夢魘,「當然」正也是一個寫作者的「秘窗」。


電影文章的書寫者,必也多多少少地改變了電影的氛圍──以貼近那篇文章的《文》體《氣》味;電影文章的創作者,必須「多多少少」地改變了那部電影的圍牆──以拋棄電影對「興奮的」文氣的窒息。



(#註) 我「當然」不吃驚全球有那麼多人迷戀史蒂芬金的作品,他的作品雖然讀起來都在在令人感到,空氣中佈滿著一團又一團單調的分子;不過,在這團空氣中倒也釋放出一股不俗的迷人氣味:專注與紀律。


意思是,在金先生的作品中,「單調」與「專注」就像是一個人跟他的影子的關係。微妙的是,這兩點卻都很有助於電影這個玩意兒的本質:對於單一奇特形象的不斷強化。


金先生的「單調」與「專注」,在他每一部作品中都以兩種形象表露無遺:床、與床關係最密切的監獄。【秘窗】一開始是作家躺在沙發上,一切的恐懼與戲劇《創意》都從這裡誕生;【戰慄遊戲】中那個車禍斷腿的作家,更是幾乎從頭到尾都躺在病床上;【刺激一九九五】、【綠色奇蹟】,這兩部監獄之作,在在暗示史蒂芬金的寫作秘密跟床密不可分。


「當然」他的床絕不一般;雖然他在那本很老實【On Writing】中《你很難看到一位暢銷作家,如此老實地暢談他的寫作經驗與方法》,提出的「創造性睡眠」了無新意。


「當然」,想從金先生這個秘密獲取到能量的寫作者,必將面對一道「秘窗」《關於這點,老實的金先生也許那天他會真的老實說出口》:你如何跟你的老婆或老公等情人《s?》,共同活在一張創作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