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愛情靈藥】中的光良偷窺戴立忍老婆，被這女人抓到後，持刀逼問)


四‧自「負」的鬼濟


然而，諷刺的是，在【愛情靈藥】中「身」負靈藥解救大任的女演員，那個看來被警察戴立忍當做性的發洩工具的太太，又被光良偷虧裸露兩點的良家婦女，卻不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台灣女演員，而是日本寫真女星芝田愛子。竟然必須透過芝田愛子為光良口交(而且還經過保險套)，才使得光良「想清楚」他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還竟然是由於日本電視台來台製作「拯救台灣不良青少年」的節目，而拯救了光良的夢中情人劉虹樺，免於墜入墮落的深淵。


如果說【愛情靈藥】的潛意識，是以拯救台灣電影的定位自居，那麼，【愛情靈藥】的日本女演員與日本綜藝節目構想，恐怕也爆發此片劇組的另一種可怕的潛意識：拯救台灣電影不僅調來自電影之外的能量(流行音樂)，更「必須」非訴諸外(國)人不可？！


無獨有偶的是，蔡明亮在【不散】中扮演第一男主角的人選，竟然也是個日本人；而其他在片中所有的男女演員，或者根本就是鬼，或者已然近乎鬼魂。蔡明亮在此片中所擁抱的懷舊與感傷的心情，我們也許不難理解，但我們卻驚恐地(像見到鬼似的！)發現：【不散】與【愛情靈藥】不約而同的訴諸外力「以大任」，莫非台灣電影的老將與新枝，都莫名地深植著一種潛意識：台灣電影未來的路非得「大力」仰仗外人不可！？


【愛情靈藥】看似為台灣電影找到一個呼吸新鮮空氣的新縫隙，然而，也許我們不免一下便把這縫隙樂觀地擴大了。很奇妙的是，【愛情靈藥】本身竟然為自己的狂妄，設防了一個免於過度妄想的柵欄：【愛情靈藥】在表面上，大力為電影注入MTV式影像語言，卻又在實質上，只敢教電影配樂的音量在表層下低悶地響著。


來到這個妄想與柵欄交戰的地方，我們才逐漸洞穿【愛情靈藥】在狂妄的表象下，所真正欲揭穿的是某種深藏在暗處的鬼魅。


細探主人翁林祖狀(光良)的遭遇，所主導著本片的三次大轉折，恐怕正也是【愛情靈藥】對這個新縫隙不敢過度妄想的「根」源：台灣電影不僅必須外人來拯救，而且自己還得幸運十足──且看片中的光良，可說是集三千「性愛」於一身：有人(同班女同學劉虹樺)暗戀他，不勞自己動手，而為他埋下愛情的種子；有人(A書店闆陳昇)帶領他，進入不能獲得滿足的性世界；有人(戴立忍的老婆芝田愛子)滿足他，令他在性的滿足中回歸到愛的世界。


與其說【愛情靈藥】有著非搬動外兵才能拯救自己的「無能」潛意識，還不如說它更恐懼著這個靈藥之可能的先決條件，竟然存在於一個被保護得盡善盡美的世界；失去了在這個完全「幸運」的世界，台灣電影很可能是找不到什麼拯救的靈藥。


因此表面上看似大膽又狂妄、黑色又喜劇的【愛情靈藥】，實質上很是怯懦地指涉出，台灣電影的未來還包裹在一個隨時碎裂的玻璃罐中。它很清楚，MTV式的電影語言也僅是一種包裝，真正的新台灣電影的究竟既不是單靠電影語言就可以圖強，更不是運用性的詭計就可以自救。


【愛情靈藥】的妄想與柵欄，真正教我們了然更多的是，台灣電影未來的真道路，首先必得有奮力一擊、粉身碎骨的氣魄，否則一切的詭計也僅是一時的鬼濟而已。


台灣電影未來的新道路不在【愛情靈藥】之中，卻在時隔一年之後的【黑狗來了】──【黑狗來了】才真正把這個玻璃罐打破，台灣電影二十年來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