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11 11:45:23望星

有人想你


然後她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公園裡,花開的繽紛豔麗,老夫妻牽著手散步,年輕的爸媽推著娃娃車,小孩剛學會走路,白色的瑪爾濟斯是誰家的寵物。

我突然想起在安養院的那天,
四人房的房間窗外採光不佳,食物與日用品鎖在個人櫥櫃裡,她的養女吩咐看護注意老鼠咬食。我推著輪椅帶她去曬太陽,小心翼翼,從房間到電梯,從二樓到一樓,從大廳到院子,經過其它門未鎖的房間,看見老婦坐在床邊梳頭,或者幾個老人在樓梯邊唱著歌。推著輪椅,我們繼續往前走,沉沉的重量承載多少歲月的磨難,而如今她卻已記不得兒女的模樣。

風那麼涼,只要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感覺到溫暖,溫暖的慈悲。她握著我的手,輕輕的,皺皺的,眼裏的光芒帶著感激笑意,對她而言我是漂亮的好心的小姐。她的養女拿出麵包給她吃,她緊緊的抱在懷裡,說捨不得吃。她的妹妹,摸著她的頭髮,問她記不記得她是誰?她記得,是妹妹。那她呢?搖頭,不記得養女了。往事再難受也已雲淡風輕,記不得的還在別人的心底存在著,養女輕輕握著她的手,曾經害怕竹棍揮下的那雙手,現在已軟弱無力。

她的三個兒子,各自有成就,有不同的際遇,包括幫他招了童養媳的那個小兒子,如今都不在身邊了,他們決定把她安置在這裡。

在前院共享陽光的,還有其他人家,兒子帶著媳婦,牽著小孫子,推車裡還躺著一個。他們一家人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來看阿公,阿公一個人住在療養院裡。臨走的時候,小孫子不停揮手,阿公再見。阿公笑了,要再來喔,要再來喔。

她希望她的妹妹可以常常去看她。
我幫她們拍下合照,兩個老太太臉緊緊貼著,妹妹親吻她的臉頰,她的眼眶濕濕的。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好乖,再三天喔,再睡三次我就來了。好乖喔,要聽話喔。

沒多久,一兩個月後,她就走了。
我很高興,那天能夠握著她的手說再見。
 

2013.12.04






上一篇:十年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