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30 15:41:36jean

我愛寫,珍惜寫 _愛亞(中時-人間副刊

(111.5.25)

1110413中國時報間副刊<字串串成的寫信ING>_愛亞

 

好久沒有看著文字,留下感性,

也許現實面的慌忙

也許是倒數日的催促

每天在數字裡打滾,努力的往前跑,生活的一半,讀的也都是實戰的書

 

文學,有時覺得無病呻吟

在自我的天秤中,有時會隨著心情有所偏移

忘了曾經自我沉澱、感動

甚至起而書寫,風花雪月,絮言一番

 

我愛寫,珍惜寫,有時看好看的電視劇看得入戲,突然戲的劇情擊中了我心靈得某一小區塊,我起身便走,在電腦桌前坐定,一筆一劃以手寫板寫將起來....

 

這是一段報紙人間副刊,愛亞信手拈來的文字

 

手寫板取代稿紙

數位取代的報紙

我喜歡紙本的觸感,紙本的溫度,還有喜歡看似著無病呻吟的文字

也留下心靈的某一個小小區塊,恣意抒寫,不受打擾自我療癒。

 

摘錄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愛亞,寫信ING

親愛的大光:

啊啊,你果然懂我,當我寫下「親愛的大光」,必定是我心中有那麼一點點不歡快,有不想說的某些情緒或某些事,也或,某些太想說的情緒和太想告訴你的事情。大光:我有時真是不知要如何表達才好。

 就,請讓我東扯西扯,說些天南地北吧。這樣,我不會哭。

 噫,要從盤古說起麼?

 從陶淵明說起吧。讓我在你面前耍一下大刀。

 東晉陶淵明41歲的時候朋友覺得他老是在家宅著不是辦法,半強迫地說服不想為官的這人去了江西小縣彭澤做縣令,因為彭澤離陶淵明老家九江很近,他便一人獨往,沒有帶家眷,可是已經在工作的兒子收入不大理想,又要分心日常生活劈柴燒飯之類,陶淵明不放心,便送了一個長工給兒子,同時附了一封信,信裡說了:「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真是慈心腸的一個人哪!但他在彭澤待了八十多天而已,因為說了並做了「不能為五斗米折腰」這句名言,辭職,並且從此之後就真的不再為官,一直到去世(五柳先生啊,寫了傳世的《桃花源記》《歸去來兮辭》「田園將蕪胡不歸」得年才62歲。)

 李白、杜甫、白居易、歐陽修都愛陶淵明,我也愛,可是這人脾氣太倔了,很有他曾祖父陶侃搬磚的執著基因,而且愈活愈倔,愈倔愈窮,他實在太窮了。我怕窮。我發現自己的病有可能開刀,擔心的不是手術,是手術費。有沒有健保?自費貴不貴?哈哈,終於,不但不用開刀,好像問題也不大,追蹤檢查即可。(下次詳細講給你聽,再補一聲「哈哈」)

 怎麼忽然想到陶淵明?是女兒提及上次回台北乘公共汽車被粗心駕駛關車門時狠狠夾到,由後門上車的女兒走上前告訴駕駛車門夾到她了,駕駛沒有道歉,竟瞪著她大聲問:妳有受傷嗎?要送妳去醫院嗎?女兒驚訝為什麼駕駛不道歉還兇她?全車的乘客各自滑手機,沒一人聲援,駕駛怒氣沖沖,霸凌的眼神十分可怕。女兒心中決定一、我會投訴你。二、以後回台灣絕對不坐公車。後來我追問女兒投訴的事如何了?女兒說兩臂疼痛烏青不再敢坐台北市的公共汽車,至於投訴,她說:「我投訴他他要怎麼辦?他也是人家的兒子,他要養他一家老老小小,我怎麼投訴他?」隔著越洋視訊,除了淚下,我說不出話。我的心地善良的好女兒,媽媽覺得驕傲,她那樣好那樣好。

 說些其他吧。

 有一些事情我自己也一直不大在意,但我漸漸發現這些竟是我特殊的所為或所有,和朋友們聊天時小小地探索一番,發覺別人確實和我不一樣,我,便也以此為喜,因為有點趣,尤其有時對寫作有助,當然是好事。

 親愛的光,說給你聽。

 我的記憶力特別好,我寫散文時文內出現的不論哪個年代的那些場景,在敘述時一一呈現,甚至細微處能夠條理分明,色彩、層次、形狀、特點、甚至當時的感覺、心情.....都能寫出,有人會說「編的」,不,不,小說可以這樣編那樣編,但散文以假或以虛構編出物事、情節來,對寫作人來說就失去興味了,我要把我自己的曾經記憶紀錄下來,抓些假東西,我自己不滿意,我另外寫小說再編就好,不必在寫自己的回顧時加假東西,沒意思啊。而且,我就是有能力記得。

 尤其是場景。

 很早,可能是寫長篇小說《曾經》的時候。為求慎重,寫一個地方或場域,我會回到那個地方去,去前先畫一個簡圖,譬如《曾經》裡寫民國四十幾年的湖口火車站,我的簡圖以湖口火車站為核心,向前方輻射出去,正前是中正路,中山路是橫街......我乘火車回到湖口車站,新的車站是水泥和鋼筋的組成,和我小時完全不同。我背向車站,倚靠著牆,閉闔眼,我黯黑的視界中車站的木質部份都油漆成寶藍色,木門木窗小花圃的木板尖頭矮柵都是寶藍,我的右方種了很多深桃色的煮飯花,花圃後是憲兵隊,許多年輕充員憲兵在小屋的內外出現或離去。廁所,廁所是在左方還是右方呢?平平的水泥地前有一片黃土地,就是用人工夯的三合土,我記得漆成豔黃色的機器車聯著巨大鐵滾輪,壓著黃土地做工。走過黃土地是中山路,我的家要順著中山路往愛勢村走,一路都有鐵軌相陪,只是我回家,而鐵軌北上經過伯公崗、楊梅、埔心、平鎮、中壢、內壢、桃園.....最後到台北、基隆。而上學則是南下的方向,由湖口往山崎、竹北、新竹。若睜開眼,以前的湖口街景就突然失去,看到的就是後來旳新湖口了。

 我自己覺得有趣。常常用這個方法寫回憶。

 你呢?你寫東西時有什麼特殊之處?像哪個外國作家要用力嗅聞爛蘋果之類?

 寫作必須耐得住「獨自」,一個人,不寂寞。我現在除了給貓店訂飼料、貓砂,幾乎不主動打什麼電話,逛臉書街也是安靜地一人行,這邊那邊地讀別人煞是有學問的內容,胡說打屁黃來黑去的東西只知其一就好,不必了解他的趣味何在,他的格局何以如此。

 哎,哎,大光:寫稿是習慣,寫著寫著就把你擠出稿紙了,啊,文字面上只顧和你說,忘了想關於你的心境。抱歉抱歉。

 我愛寫,珍惜寫,有時看好看的電視劇看得十分十分入戲,突然戲的劇情擊中了我心靈的某一方小小區塊,我起身便走,離開電視機,在電腦桌前坐定,一筆一劃以手寫板寫將起來,常常一個句子一個段落幾十字一百字,我的心結合我的故事,在螢幕之上呈現。也有時,只是習慣性地坐定,手執手寫板的電筆,坐定,坐定,不為什麼地,就,這麼,悲從中來。

 悲從中來,眼睛突然熱起,淚水湧出,視線是大雨沖刷的山路,迅速就造成一汪一汪一汪的湖泊,淚水擠兌一般,左一汪,右一汪。

 其實什麼理由也無,就是要哭上一哭。

 呆坐三、五分鐘,呆哭三、五分鐘,淚漫步眼瞼、臉腮直到垂掛下頷。

 電腦桌上一直有衛生紙,拭淚用,是,我永遠會哭。何況現在疫情如魔。戰爭也將起。

親愛的大光,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