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6 08:48:12jean

小日子93〉生命能在一瞬之間逝去 回到家時就要好好賴著 楊力州

小日子93〉離家、回家

楊力州說,走在南極的土地上,意外想起金剛經。

經文中提及的凡人、佛陀,每天就是好好吃飯、睡覺,

好好度過生活中的每一瞬間。

50歲,家,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份,賴在家裡體會與感受生活每一瞬間

小日子93〉生命能在一瞬之間逝去 回到家時就要好好賴著  

楊力州  彰化人,紀錄片導演。代表作有《拔一條河》、《我們的那時那刻》、《紅盒子》以及新作《前進南極點》等等。擅長將小眾艱澀的議題,透過鏡頭轉化成具共鳴的故事。兩次前進極地拍攝,與團隊一同經歷生死存亡,回臺後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來碗油膩醬香的滷肉飯。

 

拍紀錄片的人有兩個位置,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裡面的雷達能帶我們感受主角的悲歡情緒,而在外面才能知道鏡頭在哪、故事如何進行。這兩個狀態有時前後、有時交替,我總是很清楚意識到自己在哪個位置。 我不是一個想家的人,一旦工作開始,我就會關掉所有想家的情緒,進入當下,感受當地的故事與環境。

十年前我去過北極拍攝,知道「存活」是極地工作唯一重要的事。去年底紀錄片《前進南極點》開拍,想家的情緒只發生在一開始,從踏出家門,一路跟著我飛過赤道、智利,到南極洲。 當飛機落地、雙腳踏上南極洲的土地時,迎面而來的冰冷沒有帶來興奮,而是熟悉的身體記憶。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我就關掉想家的情緒,開始將 100% 的專注力放在存活上;在這樣的極地裡,活著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老實說,沒有一次拍攝像這次,知道自己有可能回不來。出發前我寫好了遺書,藏在常用的背包裡,我沒有什麼財產,A4 紙滿滿地寫了對家人的愛。我們設想過所有狀況, 死亡的機率很低,但無法預期的突發狀況很高,任一個都有可能讓我們回不來。我的攝影師是個專業的影像工作者,出發前我就跟他說:「拍到就好,不用執著。」但他的專業不允許,依然堅持要手動操作鏡頭。

在南極,肌膚只要裸露超過一分鐘就會凍傷截肢。拍攝第一天,每個人的手都包成哆拉 A 夢拳頭,攝影師脫下手套試圖調整鏡頭, 裸露的手指一碰上金屬的機器就黏住,拿下來一層皮就掉了。拍攝第三天,我給自己設定的傷害底線是斷一節手指,兩節就不能原諒自己;我們聊這件事時心情很平靜,還笑著討論斷一節不知道能不能拿殘障手冊。沒辦法,溫度多低,笑點就有多低。

沒有工作的時候,我是個徹底賴在家裡的人。回國那天我老婆來接我,車子還沒到家門口,就先停在路邊吃了一碗滷肉飯。邊吃邊想,滷肉包如果能帶去南極,一萬元都有 人願意買。回到家後,我就開啟了「賴家」模 式,好長一段時間不想出門,我會做所有的家事,打掃、洗衣、洗碗、照顧兩個孩子,花了兩個月讓身體重新開機,同時賴在家裡哪兒也不想去。很多人認為拍紀錄片的人整天在外頭,這算是對了一半;我們工作起來確實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但只要結束工作,就會徹底賴在家裡不想離開。極地之旅讓我意識到生命的消失可以是一瞬間,因而更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時光。

要說南極最令我想念的,應該是搭帳篷吧。兩個月來我們靠著帳篷活過零下 3、40 度的每一天,攝影師和我通常會提早抵達紮營地,開始打營釘、拉開帆布裝入鐵桿,把每天的「家」搭起來。儘管幾個小時後又要收起來,但選手冒著風雪遠遠走來,看到帳篷,就知道今天的家有了,不誇張,那種安心感是會令人落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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