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1 00:26:58jean

小日子86〉《往山裡出發 遇見生活的樣子》

小日子86〉《往山裡出發 遇見生活的樣子》
(108.11.20)
喜歡大自然,尤其是山
小日子86〉《往山裡出發 遇見生活的樣子》
讀來,令空氣的線條緩慢了下來
提早到了辦公室,已過立冬的早晨,握著熱呼呼豆漿
空無一人的靜默,心彷彿跟著往山裡出發
〈在寂寞的山裡,該聽什麼?〉一定拜讀的專欄 
透過馬世芳了知音樂的搖滾事
〈山多給了五秒鐘 讓我更能面對這世界〉
認同戴子說的,「多想五秒鐘,再面對討厭的事,才能游刃有餘」
〈接受真正的自己 才能見到理想的山〉
引介《山之生》的文字,邱承漢令山,除了畫面,更具張力!

隨筆摘錄)

「對耳朵來說,這裡能夠到最重要的聲音便是沈默;盡全力去聆聽沈默,就會發現真正的沈默多罕有。儘管如此,時不時還是會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天地間的靜默幾乎達到極致,叫人聽著聽著便消失在時間之外」——《山之生》
推薦書 羅伯特.麥克法倫《心向群山》、娜恩.雪柏德《山之生》
大衛.喬治.哈思克《森林秘境》、吳明益《苦雨之地》


小日子86〉接受真正的自己 才能見到理想的山
邱承漢  高雄人,喜歡拍照也喜歡寫字,更喜歡真誠的人。2011年將外婆起家厝改建為叁捌地方生活,並與好友成立埕人俱樂部、一起設計工作室,用幽默感及設計參與社區。熱愛土地也熱愛旅行,過著返鄉但持續流浪的雙重生活。
距離赤岳山頂僅餘幾步之遙,我貼著岩壁,在僅容一人通過的山徑上避風,四周盡是冰、雪與岩石。我一面望著對面白雪皚皚的阿彌陀岳在雲霧裡若隱若現,一面用凍僵的手極不靈活地更換相機底片,呼出的熱氣持續凝結成面罩上一層又一層的冰凍結晶,嘴裡不時嘗到無法控制滴落的鹹鹹鼻水。
赤岳(あかだけ),海拔2,899公尺,位於日本長野縣中部,是八ヶ岳這群130萬年前火山噴發而成的山岳連峰最高峰,因黃昏時被夕陽染紅的西面山壁景緻而得名,為日本百名岳。赤岳屬於一至兩天可完成的簡單登山路線,因搭配有完整支援體系(我說的是可洗澡有電源甚至有牛排跟啤酒)的山小屋,加上雪況較臺灣穩定,近年成為許多臺灣人初嘗冬季雪地健行的首選。
今年一月我與幾位友人來此雪訓,最後一天的結業行程就是攻上赤岳山頂。我們一行八人在早上六點的暮光中出發,穿著厚重的裝備與瞬間風速高達90公里、溫度零下20度的冬季山區天候勉強對抗著,踏著硬底登山鞋與冰爪,一步一步地踏進雪裡踩在冰上,五個小時後總算來到赤岳山頂。
回想六年前第一次登山,儘管天候淒厲加上體力不佳,讓我的嘉明湖之行不見天使的眼淚,只有自己的眼淚,但山依然吸引著我,熱切、持續地投入其中。從剛開始每年兩三座,到近兩年盡可能每個月都往山裡去,我嘗試在每一次的登山裡拓展自己—身體上的、感官上的,以及精神上的。
「或許,正是因為在山裡各種知覺純淨如初,不受任何固定模式影響,保留著自身最原始的模樣,所以身體得以思考。這是我們早已失去的天真,只有在那樣的天真裡,我們才能每次都將某種知覺運用到極致,直到能體驗所有的存在方式。」——《山之生》 
但我更迫切想知道:「什麼是自己與山的最適關係?」我試圖找尋在山裡最享受而自在的狀 態,在幾次的山林經驗裡,我慢慢發現自己喜愛的是與山的獨處,以及更多的安靜。因為那 能讓我貼近山,也貼近自己。
我開始選擇以小團隊的方式,與隊友間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默契,在彼此知道卻互不打擾的狀況下,前往一座又一座的山頭。去年亦嘗試獨攀,從桃山與北大武山起步,儘管剛開始仍帶有許多擔憂,但隨著時間拉長,在樹木、蕨類,與各種昆蟲動物的陪伴裡,我慢慢放下內心恐懼傾聽自己,把自己交給山、在山的包容裡給予完全的信任。才發現原來在山裡一個人時是那樣的舒服—自己紮營、自己炊煮,也自己一人安靜地走著。
「我想去雪裡的山看看。雪裡的山是否純白潔淨、寂靜無息,那是否是我理想中山的模樣?」有天內心突然出現這個聲音,於是我來到赤岳。誰知在登頂的過程中,一方面要用盡力氣抵抗冷冽強風,一方面還要適應與隊友結繩的相伴(相絆),而腳下冰爪及還不襯手的冰斧讓一切越發艱困。儘管路程難度不 高,我卻靜不下來感受雪地山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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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摘錄)
之前團員問我,為什麼要一直去爬山,
我都回答「因為人間吵死了」
過去我易恕,不高興就回攻對方,且在意別人的言詞
但生命有了山,我會多想五秒鐘,再面對討厭的事,才能游刃有餘



小日子86〉山多給了五秒鐘 讓我更能面對這世界
戴子  風籟坊貝斯手、Earwax創辦人,過去花很多心力舉辦國外樂團演唱會。現在和阿肥、小黑住在金山,偶爾去附近的竹子山散步。說狗狗們是真正活在當下的生物,她也正在與牠們學習。
現在的我依然說不出喜歡爬山的理由,大略是人到了一個年紀後,就會試圖找不同方式來捨棄身上多餘的東西,而我剛好是選擇了山。
八年前朋友約去爬北大武,答應了就開始買裝備,那次單純覺得好朋友一起出去玩很快樂。喜歡和家人、朋友一起相處的時光,其實也不 一定要爬山,只是不知不覺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活動就是爬大山,所以總結來說,我想我只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常在山裡走跳的日子,我同時還在Earwax辦表演,很多重要的決定都是在山裡定下的,山裡雜訊比較少,如果要憑直覺做事就必須是在那當下,在辦公室或有其他人建議你怎麼做的地方不一定適合思考;有些國外樂團猶豫要不要請來臺灣演出時,往往會在山裡某塊石頭坐下時想通,突然變得比較意氣用事,會不會賺會不會賠,在山裡這些數字就沒那麼重要了。
我認為會不斷往山裡去的人其實都有一定程度的社會適應不良,我就很不習慣持續跟人溝通。當你想把一件事做到最好,狀態也需要維持在很好、或至少還不錯。前幾年家裡有狀況,面臨了至親離世。走到這個階段,就只想簡單的生活;去山裡時不再揪著那些難題,能想的都是晚餐要煮什麼。如今住在金山半山腰,竹子山近在咫尺,爬山健行就不是一個特別的活動,而是我的日常。
已經離不開山了。在這裡住了三年,春天整片山都是各種不同的綠,那種綠又純粹又多變,早上刷牙時看著山,心裡只想著不能沒有這片風景;晚上時也習慣聽著後面水池的蛙鳴聲,如果牠們不叫還會特地起床去後面檢查。住在山裡會讓生命變得富有,明確地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什麼」的感覺很滿足,連電腦都捨棄了。跟過去的生活比起來有沒有比較好,我不能很肯定地回答,也不會覺得以前很不好,可是當需要的東西越來越少,就會變強壯。
一直在山上生活不會特別變成什麼樣的人,但能說服自己大部分物質欲望這樣就夠了,物欲會越來越低,也不用特別添購新的,因為喜歡的都在自然裡。從以前就認識我的人,有的會覺得這個轉變很大,我自己來看認為年紀大了,到一個歲數人生變成減法,只是每個人的手段不一樣,有的人去學佛,或打太極拳,我選擇山。
很幸運的是我一起爬山的不是認識超過十幾年的朋友,就是我的哥哥們,都是這麼熟的人,才有辦法朝夕相處。大家到了山裡都會比較單純隨和,因為在那樣的環境,只能吃這些、用這些,我在山下蠻挑食,上山有得 吃就好。去除外在的要求之後剩下的,就是我的登山物語。
大家說爬山看到壯麗景色、得到救贖或者找到自我,這些領悟我都沒有。對我而言最珍貴的是和碩果僅存的朋友相處的時光。
爬山還讓我深刻體會到一點,人類果然是靠著別人的善意在過活的,這個世界上當然會有惡意,不過我們能坐在這裡聊天或者安穩地走在路上,都是有著他人的善意才能過來,在山上我總是能深刻感受到善意,會希望自己能夠變成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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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子86〉在寂寞的山裡,該聽什麼?
專欄 搖滾事 馬世芳
馬世芳 廣播人、作家。著有《耳朵借 我》等四本散文輯,編過幾冊書,拿過幾座廣播金鐘獎。有人稱他是「臺灣首席文青」, 他卻說文青早變成罵人的詞了,不如叫他打零工的
走了很久,來到山裡,抵達暫歇的營地。聞風的氣味,看老鷹盤旋,你想微笑,眼眶卻濕了──究竟要走得多遠,才能逃離自己?
爐子生了,咖啡煮了。你們打開椅子坐下,聽山,聽樹。少頃,有人說:「來點音樂吧。」朋友知道你的音樂品味:開車出遊聚會,大家總是推派你選歌播歌,負責提供氣氛正確的背景。
你拿出手機,連上藍牙隨身小音箱:在這裡收不到訊號,音樂卻是可以聽的。當然,音量不宜大,大抵在不干擾談話,但安靜下來就能聽清楚的程度。你想:播什麼呢?有點兒傷感也無妨吧,甚至輕微的殘酷也是必須的。大自然會沖淡其中的苦澀,反而讓那些歌生出洗滌的效果。
播歌給旅伴聽,在這樣的時刻,也是袒露自己的靈魂吧。茲事體大,你決定從這張開始播起:
陳明章、許景淳/戀戀風塵電影原聲帶(2017重新出版)
一開始,年輕的許景淳悠悠哼唱幾句,接下來就都是吉他和鍵琴的對話了。兩個年輕人在1986年為《戀戀風塵》錄的配樂,滿是山和海的顏色,似乎隨時等著,要在任何有風的地方響起。明明是八○年代的空氣,卻能溫柔地喚醒、搖撼你的靈魂。那讓你想起本來以為忘了的夢,想起為誰掉過的眼淚,想起青春時候總有大把無所事事獨處的時間,你在小小的房間裡,一個人想像著未來,想像著人生或許將有不再是一個人的時候,想像你離開那個房間的人生將會如何寬闊,世界將如何迎接你或吞沒你。那些想像讓你有時憂傷,有時歡喜。
侯孝賢是很節制的,如此美麗不可方物的音樂,他在電影裡只用了短短幾分鐘,就讓陳明章拿下了南特影展最佳電影配樂獎:這是臺灣人第一次在國際影展拿下配樂獎項。
當然,你望著眼前的山,腦海也會浮現電影末尾,天光雲影徐徐掠過八○年代的九份山谷。但你也知道,這音樂早已越過了那永遠的經典鏡頭,自成一個世界。在那裡,風雨俱足,一切悲傷都是圓滿的。
Keith Jarrett/The Köln Concert(1975)
朋友與你相熟多年,才聽到這張鋼琴獨奏的開頭,就罵了一聲幹,那是百感交集一時無言以對的感慨,你報以微笑,以為那是很妥當的嘉許。啊是的,唯有這樣的聲音,能接續陳明章和許景淳的山風海雨,讓你的思緒慢慢離開人間,進入抽象的界域,逼視靈魂最深最高處。
1975年1月24日將近午夜,兩天沒睡的爵士鋼琴家Keith Jarrett餓著肚子走上科隆歌劇院的舞臺,心情很壞。17歲的活動主辦人搞錯了鋼琴家指定的貝森朵夫鋼琴:這臺年久失修的小琴身排練款不但音不準,琴鍵薄弱無力,踏板也壞了。若非票都賣光,演出只剩沒幾個鐘頭,Jarrett差點兒鬧脾氣不想演了。
幸好他決定不顧一切彈下去。直到坐下、伸出手,他都不知道接下來會彈出什麼。他用盡一切手段對付這臺該糟的鋼琴,溫柔地撫摸,凶暴地擊打,在有限的空間裡迴旋,攀升,盪開,落地,然後再一次地迴旋,攀升,盪開⋯⋯。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完成了公認足可列入爵士樂史最偉大的即興獨奏實況,並且至今仍是人類史上最暢銷的爵士獨奏專輯。
你曾在許多獨處的時刻,設想自己的葬禮要播什麼音樂。這事情很重要,應當提早規劃,寫進遺囑,並且不定期修改,隨時更新──事實上你的遺囑除了這個,好像也沒有其他要緊事需要交代。你並不在乎自己的骨灰灑在哪裡,海葬,樹葬,花葬,或者未來的太空葬,都好。但若你死時人世還有那麼些在乎你的人,讓他們聚一聚,聽聽好音樂,也是不壞的。你甚至考慮事先指定葬禮現場音響PA團隊,確保播出品質,這是你比較在乎的身後事。
想歸想,那份遺囑始終沒有寫。腦中的曲目更新了好幾輪,這張實況專輯倒是一直都留在裡面。
琴聲漸弱,掌聲響起。老鷹還在盤旋,你把最後一點咖啡喝乾。那一天終要來的,只願不要來得太快。只願到時候,你的心能像今天的山這樣平靜,這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