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09 11:50:39jean

《一隻牡羊的金剛經筆記》郝明義

(108.7.6)
郝明義,出版社企業家,也是我喜歡的作者
在誠品未來書中,《一隻牡羊的金剛經筆記》吸引著目光
筆記式的述事,應對著佛法的牽引,《金剛經》的省悟!
〈黑白雙子絮〉,如己把腦子裡的「對話」記下。
寫了十一年的部落格,最近也開始重新整理過往的記事,
看著自我的成長和反省。
把握當下的「微型人生」方式,用年或季或月或周,規劃短期目標,
令八腳章魚的自己,在取捨間去執行想要。
我一股腦的看完,郝明義與《六祖壇經》《金剛經》的連結、領悟
心裡卻沒有隨著讀完而停滯~
如同他第二章佛法的啟蒙〈黑戶佛教徒〉和第六章的醒悟〈回答〉,
縱有再好的註記、提要,不同階段仍要複習原書。
我再次重讀《金剛經》原文、譯本
之前雖曾多次讀誦,對其意,自己仍是鈍根
隨著因緣,再次溫習有了漸次的領悟
「諸法空相,凡是有相皆是虛妄」
「本自具足,不假外求」
「過去心不可得(滯留),現在心不可得(執著),未來心不可得(預期)」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六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禪定〉、〈精進〉、〈般若(智慧)〉
落實在生活修行中
(隨筆摘記
*「念起即覺,覺已不隨」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線型人生→ 微型人生(用年or季or月or周,短期,把握當下
*「寧緩不急」「寧小不大」「寧公不私」
「寧待不求」(待-「禍福相倚」「不假外求」等待機緣成熟
(也許是過程繞了一圈,但不空過,學會融會交叉運用
p25,《地藏王本願經》
「煩惱即菩提」《六祖壇經》
p61,「前念清淨,後念清淨,名為菩薩。
念念不退,雖在塵勞,心常清淨,名摩訶薩」〈六祖口訣〉
p62「一切時中,心常空寂」
p39「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心經》
p78,《大悲咒》
p130, 《惠能與金剛經解義》-何照清
p95洪啟嵩《送你一首渡河的歌》
(查,其多著作,亦在此書給寶貴建言修行(二和六章
p28,第二章〈黑戶佛教徒〉修行人不應執著神通之事
p95,第六章〈回答〉六波羅蜜
〈布施〉、〈持戒〉、〈忍辱〉、〈禪定〉、〈精進〉、〈般若〉



《一隻牡羊的金剛經筆記》郝明義
 
作者簡介:郝明義
1956年出生於韓國。
1978年台大商學系國際貿易組畢業,次年開始進入出版業工作。
歷任長橋出版社、《2001月刊》、《生產力月刊》、《時報新聞周刊》之特約翻譯、編輯、主編、總編輯等職。
1988年任時報出版公司總經理,1996年離任。同年秋,創立大塊文化。
1997年初接任臺灣商務印書館總經理兼總編輯,1999年底離任。
2001年創立Net and Books。
現任大塊文化董事長,與Net and Books發行人。
著有:《工作DNA》、《故事》(大塊文化)、《那一百零八天》、《他們說》、《越讀者》(Net and Books)
譯著:《如何閱讀一本書》(臺灣商務)、《2001太空漫遊》(遠流)
個人網站:www.rexhow.com  email:rexhow@netandbooks.com
二 黑戶佛教徒
人可以分四種。
第一種,是「無神論」。相信腳下踩的就是土地,頭頂有的就是天空,別無其他。死後也就塵歸塵,土歸土,別無去處。
第二種,是「有神論」。相信天地之外,另有其他存在。有天堂,有地獄,有無上的主宰。因而會選擇一種宗教信仰。
第三種,「非無神論」。沒有宗教信仰,但相信冥冥中有一種力量,「抬頭三尺有神明」。
第四種,「非有神論」。以上皆非,也以上皆是。最大的特徵就是有廟就求,有神就拜。
三十三歲之前,我是個「非無神論」者。不進教堂,不進寺廟。但是我相信有個「上天」。只要我正正當當地做人,會得到適當的回報。
一九八九年夏天,我受著多重折磨。
工作為接手不久的時報出版公司的整頓而手忙腳亂。家庭為自己的疏於照料而另有苦惱。
此外,身體的腋下和大腿根部有濕疹,久醫不癒。天熱流汗,就要在癢痛交加中抓得皮破血流,於是惡性循環。那年夏天,為隱疾所苦,經常有生不如死之感。
有天一大早進辦公室,卻因為打開抽屜,看到一位作者慧心齋主送給我,隨手扔在裡面的小冊子,人生從此改變了。
抽屜裡躺著的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面是黃色的,上面印著一位手持淨瓶的觀世音菩薩,旁邊寫著「大悲咒」。我信手拿了起來,在安靜無人的辦公室裡慢慢地讀了一遍。
讀完之後,腦子昏沉沉的。接著雖然上班了,但是想再讀一遍《大悲咒》的念頭越來越強。下午四點剛過不久,我就溜班回家,一個人關在臥房裡讀了起來。
一遍兩遍之後,我發現自己讀的速度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快,快到無法控制自己舌頭的地步。然後,我涕泗橫流地大哭一場,聽到孩子放學回家的聲音,才好不容易停了下來。
最奇妙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梳洗,發現一件極其意外,無法理解的事。濕疹黏液與破皮血水已經形成潰爛的腋下與大腿根部,竟然成為乾燥一片的皮膚。好比說,前一天還是洪水氾濫的狀態,第二天早上卻成了退潮之後的一片乾地。唯一可以證明這些部位確實有過問題的證據,是皮膚的顏色。原先潰爛部位現在是一片暗紫色,與周近皮膚形成強烈對比。糾纏我經年的一個痛苦不堪的隱疾,就這樣乾乾淨淨地,在隔夜之間消失了。
從沒見過收音機的人,一下子看到收音機可以調整頻道,聽到一些新奇的聲音,是會很驚喜的。
從沒接觸過宗教,一下子體會到宗教信仰帶來一些神祕經歷的人,也是如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太好奇了。
慧心齋主比我早些時候接觸佛教。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所接觸的各種佛教相關的人、事、地、物,幾乎都是她幫我介紹的。
我忙碌地尋覓。更想體會一些神祕的經驗。
牡羊座都是好奇的。不是嗎?
我又有過幾次印象很深刻的神祕經驗。
除了《大悲咒》之外,我讀的第二部佛經是《地藏菩薩本願經》(簡稱《地藏經》)。
頭一次讀的那天,是農曆七月。伴著無間地獄的種種場面,我讀到地藏菩薩「將承佛威神力故,遍百千萬億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業報眾生」的表白,並向世尊做出承諾,「唯願世尊,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如是三白佛言: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
夜半寂然的燈下,我悄聲一句句讀著:「如是三白佛言: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
直可以感受到只有我一個人的屋子裡,身旁卻另有靜靜聆聽的存在。
宇宙,森然。
讀《地藏經》,又讓我和逝去的父母有一次接觸的機會。
有一天,一位有「神通」的人士跟我說,我應該讀《地藏經》回向給我逝去的母親。說她一直放心不下我,跟隨我多年,應該到讓她離開的時候了。
我母親是在我上初一的時候去世的。初一的年紀已經不小,可我對她去世的回憶卻一直很不清楚,很不真實。
我對她思念,要再過六年才覺醒過來。一九八九年的當時,還早。
不過,畢竟有一點是我記得的。一位去參加我母親葬禮回來的叔叔,紅著眼告訴我:我母親的棺木要釘的時候,一直釘不進去。直到爸爸跟她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我 ,要她放心,釘子才釘了下去。
聽了這位人士建議我讀《地藏經》,我半信半疑地先是回了一句:那也很好啊,我也正好可以和我母親多相處。
她說,陰陽相隔,終是兩受干擾。接著她說了她看到的我母親的衣著和鞋子的特徵,不由得我不信。
我照她說的,回家去讀了七遍《地藏經》回向給我當時去世二十年的母親。
回向之後,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憂傷。像是在一個晴朗的清明節的早上,去掃墓的路上被一陣輕輕的風吹過的心情。
第二天我主動想到,那也該讀《地藏經》回向給我父親。
我父親是才一年多之前過世的,不用別人指點,我都知道他和我在一起。
我去韓國奔喪,整理了一些父親的衣物帶回台灣之後,一天獨自在家裡午休。半睡半醒之間,矇矓中覺得有個人影飛快地掠進房間,才在床邊一坐,已經沒入我身。大約是一小團棉花的重量進入身體的感覺。這一下子嚇得我跳了起來,立刻奪門而出。
但是在大門剛關上的剎那,我卻直覺到那團棉花的重量,應該和我父親有關。我父親是不會害我的。所以我安慰著自己又開門進了家裡。
有一部電影叫《靈魂的重量》(21 Grams)。我沒量過一小團棉花是否二十一公克。但那就是我感受到的靈魂的重量。
因為成長的過程裡,和我父親的心結多,又得以在他晚年重新親近,所以當時即使沒有任何宗教信仰、沒有任何神祕經驗的我,也直覺到那是父子之間的一種牽掛。這時,想到也讀《地藏經》給他。
讀完回向之後,比前晚的感受清晰多了。我可以清楚地覺察到有一個無形的、類似影子的東西,慢慢地,一寸寸地,從我身體裡橫向移動出去。
我像是在和什麼離別,又像是在掏空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由自己地放聲痛哭。哭到聲嘶力竭,突然不知由來地反手一掌拍在自己額頭,才停止。
因為有許多神祕的經驗,使我在剛開始接觸佛教的時候,花了大量精神去探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發生這些現象?以及,我如何才能具備更大的能力來探索這些神祕現象。
幸好這時我認識了洪啟嵩。有一次我把自己的神祕經歷說給他聽,他提醒我,一個修行人不應該執著於神通之事。
他的話,一下子把我敲醒。
大約同時,我讀一部佛經,看到了一段。
佛陀的弟子之中,目犍連是神通第一。目犍連神通之大,看到一隻鴿子,就可以知道這隻鴿子過去一千世的由來,也可以知道這隻鴿子未來一千世的演化。
大家說目犍連的神通這麼厲害,不知和佛陀的智慧如何相比。
佛陀回答說:把那隻鴿子身上的一支羽毛切成一千段。以千分之一支羽毛去沾沾海水,沾到多少就是目犍連的神通所及。而佛陀的智慧,則是那整個大海。
這個故事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學佛學佛,可不是去學那千分之一的羽毛。
很多人經常把科學沒法解釋的事情,都稱之為「迷信」。但是長久以來,我也看到許多人越是不接受宇宙裡存在一些目前還無從探測的能量,越會因為有人稍微展露一手和那些能量溝通的能力,就五體投地。像一個從來不相信收音機會接收無線電波的人,一旦給他聽到收音機裡當真可以傳來一點聲音,就把那個不過是轉動了一下收音機調頻鈕的人,當成宇宙的創造者來膜拜了。
我很慶幸自己很早就有些對神祕經驗的體會。那段經歷,對我最大的好處,是從此對「神通」、「神祕經歷」等免疫。此後,不論什麼樣的大師、高手,表演多麼神奇的身手,我都不會為之所動。
每當看到人聽到、看到什麼大師指點了「前世」因果就敬若神明,我都會想到目犍連的故事。前後看得出總共兩千世因果變化的目犍連,才相當於那千分之一的羽毛,搖頭晃腦或故作神祕地談一次「前世」的人,那是兩百萬分之一的羽毛所能沾到的海水吧。
我決定好好地從佛經中去認識佛法。
讀了《地藏經》、《圓覺經》、《楞嚴經》、《法華經》、《大智度論》、《心經》、《金剛經》、《六祖壇經》、《小品般若波羅蜜經》等。
買了放在家裡書架上的,還有許多其他的經。
東讀西讀之後,固然有些收穫,但是更多的時候,感到自己像是進了玉米園裡的那隻熊。東折西折,也不知手上到底拿到了什麼。
《金剛經》讀過幾遍,雖然覺得很好,但主要是感受到文字之美。對於經義的體會,實在談不上。更多的是疑惑。譬如:怎麼可能以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珍寶布施,還比不上持誦這本經的四句偈?
這時我在禪宗皈依了惟覺老和尚。決定去八里的靈泉寺打個禪七。
禪七的意思,是要在七天的時間裡剋期取證,有些突破性的領悟。我在心中給自己頭上綁了一條「必勝」的帶子,上了山。
上山之前,從我讀的佛經和一些理解中,已經體會到佛法會教我們打破一些執著,打破一些因為執著而起的分別心。
我掂量一下自己,覺得對金錢是最看得開的,所以打破對「貧富」的執著分別心,最不成問題。「貴賤」、「美醜」等等,也都還好。唯獨「善惡」,我覺得打不破。
人之為人,異於禽獸,不就是因為我們有羞恥心,有一些價值觀的堅持?那為什麼要打破「善惡」?
「不思惡」倒也罷了,為什麼也要「不思善」?
我本來挺以自己「嫉惡如仇」的個性為傲。如果沒有了我對「善」的判斷與堅持,那這又算什麼個性?
《心經》裡說:「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我記得當時雖然沒法體會「不生不滅」、「不增不減」是怎麼回事,但起碼可以接受有這種可能。但是對於「不垢不淨」,我就沒法理解。「不垢不淨」,對我來說,類似「不善不惡」。我可以接受「不惡」,但接受不了「不善」,我也可以接受「不垢」,但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不淨」。
《金剛經》裡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連「善」也不能住?依善而生心,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我就帶著這些疑問上了山。
打過禪七的人都知道,那七天有個過程。
前三天,通常都是找各種理由告訴自己,枯坐在這個禪堂裡多麼沒有意義,不如趕快下山,把這時間用來做些更有價值的事情。所以,都在和要不要逃離,用什麼藉口逃離之類的念頭掙扎。
熬到第四天還沒放棄,多少總會認命,開始比較「務實」地靜坐。
第五天,比較用得上工夫。
最後兩天,有些心得,鞏固或放大。
我也是這麼個路程。
而我第一次禪七的心得之一,是終於知道為什麼要打破「善惡」的分別心,為什麼連「善」也不要執著了。
那是在第四天。我剛剛用一萬個理由勸說自己不要浪費生命,趕快下山,又好不容易抵抗過這些誘惑之後,有一炷香坐得比較好。
我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念頭此起彼落,相衍相生。
這麼說吧。第一個念頭是禪堂。由禪堂而想到食堂。食堂想到筷子。由筷子而竹子。由竹子而叢林。由叢林而原始人。由原始人而取火。由火而燈。由燈而電。由電而愛迪生。
但就在我自以為很清楚地掌握自己念頭一路流轉到這裡的時候,天外飛來一個畫面,一群赤條條的男女跳出來,在荒淫作戲。那是多年前看過一本小說裡的場景。
我驀然嚇出一身冷汗。
如果我的念頭是從香車而想到美人,想到美人的時候跳出這些性愛場面,倒罷了。起碼你有一個線索,可以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聯想到這裡。但是,為什麼我在由「電」而想到「愛迪生」的那個環節上,莫名其妙地跳出一個毫無來由、無所根據的男女性愛嬉戲的場面?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我頭一次那麼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念頭其實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或者說,自己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這種毫無來由、無所根據的念頭,會不會有一就有二,不斷地發生在日常生活之中?
會不會,我平日自以為是的,許多以為是「善」的堅持,也只是類似那些男女性愛嬉戲的場面,其實是不受自己控制,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一些念頭呢?
也在那一會兒,我想到多年前看過一部電影《自由之路》(YOL)所留下的感觸。
《自由之路》是一個土耳其異議分子導演,在監獄裡畫好分鏡劇本,偷運出來交助手幫他拍攝的電影,後來他逃獄出來親自剪輯完成。
電影講幾個出獄的人的故事。其中一人因為在被捕過程中涉及其妻舅之死,很不被妻子的娘家所諒解。出獄後,他去探訪投靠娘家的妻子,遭到仇視,不准他帶家人離開。但妻子違背娘家的禁令,還是帶著子女和他逃離。
這對久違的夫妻在逃亡的火車上,禁不住重逢的激動,擠到廁所裡親熱,差點被圍在廁所外面的人打死。好不容易警察把他們救了出來,訓斥他們不知羞恥,不知給孩子們做個好榜樣。接著,趁警察離開的一個空檔,娘家的人趕至,開槍殺了這對夫妻,然後把孩子帶了回去。
這部電影是一九八二年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得主。我在後來的金馬獎外片觀摩展上看的。頭一次看土耳其電影,散場後我被兩個問題堵得心口悶悶的:人家夫妻在火車廁所裡親熱,干那些乘客什麼事,惱怒成那個樣子?人家夫妻要另過日子,娘家人幹嘛非得一路追殺,寧可帶回去兩個沒了爹媽的孩子自己扶養?
這兩個悶了許久的問題,卻在那天的禪堂裡突然回到我的心頭,幫我找到了為什麼對「善」也不能執著的答案。
乘客和娘家的人,都是自認為在「替天行道」,自認為是「正義」的化身。那是土耳其的風俗民情。然而換一個地方,換一個人來看,那些「正義」卻可能只是「粗暴」。所謂「善惡」,所謂「是非」,不過是價值觀的投射。而價值觀,是會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的。正如我看土耳其人對「善」、「正義」的執著不以為然,其他地方的人看我對「善」、「正義」的執著也可能不以為然。
所謂「正義、正義,多少邪惡假汝之名而行之」,正是一心執著於「善」的人所可能造成的結果。
佛法裡的「不思善,不思惡」,不是要人沒有是非善惡的判斷能力,而是要我們認清「善」、「惡」都是一些價值觀。價值觀都是一些念頭。而我們對自己的念頭所能把握的其實並不多,並不大。
所以,不要執著於一些事實上我們連自己都把握不大的念頭。
禪七,正是透過一個封閉的空間,一段密集的七天時間,來讓人和自己的念頭對話,認識念頭,進而練習控制念頭,讓自己當念頭的主人,而不是當念頭的奴隸。 
有了這個體悟之後,在那次禪七剩下的兩天時間裡,我就比較有了用功的方向。
到第七天,終於體會到《心經》裡面為什麼會有「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段文字。 
下山後,我覺得人生大不相同。對佛法的體會也大不相同。再讀《金剛經》,覺得可以上手了,最少從道理上也明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怎麼回事了。
那個當兒,我正好拿到一本精裝的《金剛經》及其相關經文的合訂本。合訂本裡有《金剛經》,有《六祖壇經》,還有六祖的《金剛經口訣》等。
這本書有點像是一本《金剛經》的小百科,從此跟我一路到現在。
這麼多年,雖然我從不回答如果要我去荒島帶唯一的一本書,會選哪一本這種問題,但在我心底,答案早已經有了。事實上,後來我把自己曾經讀過的其他佛經,都陸續打包送人或捐贈給圖書館了。
只有《金剛經》的合訂本,始終伴著我。
打完第一次禪七之後,因為自己已經受用很大,我想不要佔據別人親近師父的機會,所以就有意地比較少上山去。十個月後,覺得需要再充一下電,去打了第二次禪七。再一年兩個月後,打了第三次禪七。到第三次禪七打完之後,我就決心盡量少去打擾師父。
我不是出家人,也不是研究佛學的人。我是一個在社會中工作的人,有自己人生目標要探尋的人。我需要的是可以幫我在紅塵之中踽踽獨行,在探尋中不致迷失方向的指引。
我既然知道了認識自己念頭的重要性,學了看管念頭的基本方法,又在這段時間越來越領會到《金剛經》在這件事情上的根本意義,就覺得自己像是有了一枚指南針。未來發展如何不知,但是《金剛經》起碼永遠在指引一個方向:不要被自己的念頭所惑,不要被自己的念頭所制。 
我愛讀武俠小說。大有學成下山,從此要自行闖蕩江湖的味道。想想「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那句話,再翻翻《六祖壇經》,裡面寫著「迷時師渡,悟了自渡」,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為了堅持「自渡」,我刻意拉長自己去見師父的時間間隔,結果從一九九三年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見他了。
之前我也皈依了密宗的智敏、慧華師父。我從這兩位師父處也受到很大的啟發與指點。
但是從我開始要對治自己的「念頭」之後,就逐漸不去參加法會了。我知道兩位密宗師父的正見與傳授法要之可貴,但密宗弟子畢竟要自己用功,勤於修法。而我這個懶惰的弟子,只想在紅塵中以工作為道場,和自己的念頭周旋,挪不出特定的時間修法,也就不想只是參加法會,妄圖灌頂加持,事實上只是浪費師父的時間。
我既然相信佛法是一條「自修自證」的路,連自己皈依的禪、密兩宗的師父都不見了,當然更不會去其他的寺院參加法會等等。不去任何寺院走動,自己當然就不會以佛教徒的身分曝光,也不會與其他眾多的佛教徒交流。
我不輕易和別人談我的信仰。更絕不在衣飾、外觀上留下任何和佛教徒產生聯想的痕跡。
我成了一個黑戶佛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