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亮說故事◎凌明玉

自從小心心的外婆和她說過，「用手指月亮，會被割耳朵」之後，她特別記住了。後來只要碰上滿月，她一定會以一種深信不疑的口吻，說給她身邊的大人聽。那模樣好像月亮割耳的傳說，她是聽見的第一人似的，非常有權威。

關於月亮「割耳」的故事，從何時開始流傳已不可考。但我心裡轉著的念頭是：小時候的我，也曾偷偷用手指過月亮啊，但並未留下被割耳的痕跡呢。這可能是大人為了嚇唬調皮的小孩，隨口編造出來的。

漆黑夜晚，若突然發現點點星辰，光潔如盤的月亮，在孩子的眼裡，就像綻開漫天煙火般耀眼吧！她多想和人分享第一眼看見的喜悅，她多想伸出圓胖的指頭指向天際說：「你看，好漂亮喔！」

那觸不著的遙遠星球，僅僅是明亮的光芒，足以讓她雀躍。在她尚未得知自然知識前，就讓她對太陽月光和流星盡情讚嘆吧。我心底自私的這樣想。

月亮中住著美麗嫦娥和搗藥的玉兔，我已和心心敘述多次，正想找機會一併解釋「割耳朵」的故事；沒想到這天她一下幼稚園娃娃車就急著奔到我懷裡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個不停。

「媽咪，老師今天給我講故事喲。講月亮的故事。」她閃著亮亮的眼說。

這小ㄚ頭一急，話都會說不清。我笑著問：「是老師說故事給妳們聽啊？」

「不是，不是啦，是我說故事，說月亮裡有嫦－娥－－。」她的頭搖得和鐘擺似的，生氣的樣子真可愛。

「哦－－，媽咪知道了。是妳說故事給小朋友聽。」

「嗯。是老師問，誰知道嫦娥的故事啊？我就舉手，然後老師就叫我說，然後我就說了。」

「哇，你好棒耶！像媽媽平常說給妳聽那樣嗎？」

「對呀。我還有表演嫦娥飛起來的樣子喔！」

呃，聽到這裡我心底一涼，這小傢伙居然把我娛樂她的把戲，也一起供出來了。不過這是心心第一次在班上說故事，值得好好鼓勵。

「那妳講完故事，同學有沒有幫妳拍拍手呢？」
「有啊。所以我又講了月亮割耳朵的故事喔。」
「啊－－，結果呢？」真糟糕，這只是個傳說咧。

「我說完，老師就說太空人有到過月亮上，上面沒有嫦娥也沒有玉兔，當然也不會割人的耳朵呀。老師說，這些都是傳說中的故事。」

哎呀呀，老師說得一點也沒錯。但是以後小心心抬頭看月時，她會不會失去對月亮美好的想像？

「媽咪，妳看－－月亮出來了耶！今天是小小的月亮，這是月亮的小孩嗎？」

傍晚的天空，提早出發的一輪新月正悄悄爬在大樓的邊緣。

呵，我可以放心了。她還是繼續編織著月亮的故事呢。




【學者觀點】林于弘副教授 （現職國立台北師範學院語文教育系）

想像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不論是展翅天際，或是悠游海洋，由想像所創造的世界，總是令人神迷嚮往。就像是「哈利波特」與「魔戒」的風靡全球，也可以再次證明人類對想像的強烈需求。

然而有些遺憾的是，想像力通常是和年齡成反比。換句話說，長久處於現實世界的大人們，其想像力反而遠不如天真的兒童。就像是故事中小心心蘊藏於腦海的美麗嫦娥和擣藥玉兔的遙遠傳說，也都能帶給孩子許多滿足的快樂。是以如何鼓勵兒童保留一顆赤子之心，反倒是我們大人所應重視的課題，因為想像的幼苗是很容易在無心的摧殘下而枯萎消失。

有形的財富可以慢慢累積，但失去想像的天空就將平淡無奇。正所謂：「人類因有夢想而偉大」，雖然夢想並不一定能夠成真，但夢想往往比真實更動人。為我們的孩子保留一片想像的天空，讓他們也有機會揮灑那一支最珍貴的創意彩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