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03 22:38:11mannjushaka

同是夜歸人


這個夜晚,有點濕淋淋,有點冷冰冰。空氣氤氳,皮膚上似乎懸挂滿了清爽的小水珠子。夜色闌珊的時候,會叫人想抽煙,來派遣因爲敏感的神經而導致的不安。大街上有漂亮的男人女人阿貓阿狗走過,偶爾會踩在未完全乾涸的水窪裏,飛濺出來的水滴中,倒映著紅綠色的燈火。路面被連日的冬雨洗刷的幾乎開始發白,好象穿戴了多年的袖套,有太多的故事蘊藏在其中,等待著被一扇一扇的嘴唇述說。
到達朋友的咖啡館時,人很少,但是我們還是很利索地湊足了牌局需要的人頭,開始用有點智障的遊戲來消磨等待電影開場的時間。出奇的好手氣,等到人漸漸多起來的時候,我站起身說,今天晚上,到這裏結束,也從這裏開始。來者都是朋友,有約好的,也有偶遇的,能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無聊的周末夜,總是會有和縮在被窩裏看小說選刊不一樣的感覺。透明的檸檬水開始散發清香,斷弦的吉他,沈從文的文集,綠色依舊或者凋黃敗落的植物,還有那口只容得下年輕女孩兒細細腰身的井,好象夢囈中見過似的,竟然都飄渺起來。這個虛化在小貓輕盈腳步下的夜晚,以它個性的形式降臨。
電影開始,只是放映的機器有點問題,需要不時地有一隻手去不輕不重地提醒一下,才會不再跳躍。幾個男生在內室玩弄起吉他,可能離開那些在女生宿舍樓下唱歌的日子已經很久了,彈出的和絃有些不守規矩,然而大家都很認真,還會邊說起今日往來的那些女孩,可惜她們多數已經擺明瞭距離分寸,就好象隔著窗子看到的那一束紫菊花,你完全可以欣賞她們的腰肢,卻無法攬了過來,讓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有頭髮香氣的女孩子就坐在那裏,很嫺熟地夾著她的555,或者會換一支藍駱駝。清秀的臉蛋在青煙後,很適合這個寫滿曖昧的雨後之夜。她們都是精致無比的尤物,會使路過的小貓都忍不住駐足撒嬌。
電影的主題被內室的笑聲和外間的女孩們沖淡了許多,紅色的電話機開始叫了起來,按捺不住的人開始呼喚著午夜以後的生活,我們離開了咖啡館。回頭看著黃白色燈箱招牌的時候,那些笑卻仿佛還緊隨在左右。青石板的街道兩旁,有長著小苔蘚的平房,貪婪地吸吮著水蒸氣和燈光。慢慢在指尖滑動的,是情緒或者其他的什麽東西。
車路過繁華的商業圈,有百貨商場的櫥窗模特,身材高挑,面貌冷淡。車路過湖心的公園,有情侶依偎的身影閃過,還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延伸到看不清的角落裏,如果氣候溫暖,螢火蟲會在這裏纏綿。車路過寬闊的馬路,城市的味道便已經很濃烈地從浩浩蕩蕩的車流中散發出來。車到達的時候,晚上做東的主人還在辦公室裏,笑嘻嘻進行著工作的全部內涵。
他終於是下班了,閒雜人等鑽進了計程車,憑藉模糊的印象指點司機,小費了周折才安頓下來,小盤雞外送寬白麵條,魚頭豆腐湯,很普通但是香的茶。她在電話裏責怪著,我說我們在腐敗,但是不影響我愛你。她說本來想和你好好說說被窩話的,我說我總喜歡掩飾自己的過錯。她說她一半心疼一半生氣,我說不要離開我。收線後,我們開始享受饕餮。我心裏真的惦記她,就好象惦記著盤子底最後一塊雞肉。
有個小我一點的女孩子打電話過來,我們開始閒扯互相調戲的話題,最後很沈重地轉移到各自的情人身上。她說胃疼了,我說河東獅惱我了。她說她在塵世裏掙扎,我說歡喜就好。她說上帝,我說那個老混蛋。她開始叫我哥,我喊她妹子。收線後,我說,酒足飯飽了,聲色欲念也滿足了,我們走吧。
計程車走到超市門口,有人喊著要去買零食,一輛摩托車停在超市門口攬客。摩的風馳電掣的時候,風會從頭髮的縫隙中呼嘯而過,好象在飛。我說,我要換摩的,你們先走吧。
上車,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開到80,好象有冰冷的保鮮膜帖在臉上,風景朝身後飛快地掠去。反應過來的時候,家那熟悉的房子,就在眼前了。路面依舊蒼白,只是少了許多來去匆匆的步履。想說的故事還沒開始,腦海裏就只剩下空白。
“我們於是流浪在這個夜的城市……像夜歸的靈魂已迷失了方向……”許美靜在歌裏這樣唱。

200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