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10 04:16:04mannjushaka

Stories

米飯的故事
那是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有一片稻田正茁壯成長著。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粒米飯——不過此時它還不叫這個名字,它叫稻子。稻子住在稻田裏一個叫做“座標(43742,62210,13)”的地方。
稻子從懂事起,就發現周圍都是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夥伴。朦朦朧朧的記憶裏,什麼拔節啦,抽穗啦,灌漿啦……就是自己成長的一切往事。如今它已經豐碩飽滿,在秋風裏和夥伴們終日閒聊,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成年禮。有意思的是,所有的稻子中,就屬它的問題最多。
“哎哎哎,你們說,收割的時候會不會痛啊?”
“拜託……你有腦子沒,只有動物才懂得什麼叫痛。”
“啊?是醬紫……什麼叫腦子啊?”
“切……”
往往到這個時候,夥伴們就不願再搭理這個沒完沒了的傢伙。稻子有點沮喪,可是作為稻田裏最後一顆成熟的水稻,它實在有太多的好奇心等著被滿足了。
於是和往常一樣,稻子努力地俯下身,去詢問住在“座標(43743,62210,8)”的另外一顆稻子。
“對不起,你能不能告訴我,收割的時候會不會痛啊?”
“當然不會啦!”這顆稻子是稻田裏最熱心的一顆了,每次都只有它會耐心回答稻子各種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們稻子的使命呢,就是努力生長,努力成熟,然後收割,去殼,加工,成米,裝袋,入鍋,煮飯……”
稻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新鮮的事情。它迫不及待地又問:“什麼叫煮飯啊?”
一陣風吹來,把稻子的聲音帶到稻田的所有角落。大家都吃吃地笑了起來。
“煮飯?煮飯就是……就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終極任務。如果一顆稻子沒有被人當成飯吃下去,那麼它下輩子就不能轉世再成為稻子了。”
“那會變成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也許就沒有下輩子這回事咯。”
太陽下山了,稻田裏的談話停止了。大家都安心地睡著,只有稻子依然醒著。白天裏的談話,始終在它的耳邊縈繞著。
“收割……成米……煮飯……恩……使命……轉世……下輩子……還要做稻子”它想了許久,才慢慢睡著了。那天夜裏,它做了一個美麗的夢。
夢的內容,它怎麼也不肯說,只在想起來的時候,吃吃地笑著,笑著。
時間流逝,收割的日子終於到了!大家抓緊時間做最後的道別和祝福,都希望自己最要好的夥伴能夠成為香噴噴的米飯。因為所有的稻子都相信,只有成為香噴噴的米飯,才能轉世再成為稻子。
在機器的轟鳴中,我們的主人公離開了稻田。昏昏沉沉中,仿佛過來好幾個世紀。等到它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白花花的世界裏。它低頭看看了自己,不由得一陣臉紅。它身上金燦燦的衣裳已經褪去,露出嫩白無暇的身子。再抬頭看看四周,哇!大家都和自己一樣,光溜溜地躺在一起了。
稻子——不,此時它已經改名叫做秈米了。秈米顯然被這個壯觀的場面震驚了。它的第一反應,就是尋找原先住在它樓下的那顆稻子。可是茫茫米海,上哪去找昔日的夥伴呢?周圍儘是陌生的面孔。
思量許久,它終於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於是轉身詢問離自己最近的一粒秈米。
“你好,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飯鍋。”
“什麼叫飯鍋呢?”
“飯鍋?飯鍋就是我們的墳墓啊。”
秈米在稻田裏聽說過墳墓的事情,不由得嚇了一跳。“難道說,我們要死了嗎?”
“不是不是,別聽它瞎講。”另外一粒秈米囔囔著湊過來,“我們入鍋了,等一下就要洗澡,然後生米就要被被煮成熟飯了。”
“啊!煮飯!”秈米想起來了,原來這就是煮飯啊,“這麼說,我們要轉世了?”
“轉世?開什麼玩笑,我們要被吃掉了。”
“吃掉了,不就可以轉世成稻子了嗎?大家都這麼說的。”
“是轉世沒有錯,不過是不是成為稻子,那可說不準。”
“可是……”
還沒有等秈米把話說完,水已經洶湧而至,立刻把它們都淹沒了,然後是一陣晃蕩,忽然天黑了下來,什麼也看不見了。
秈米很緊張,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漸漸地,水溫暖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水沸騰了起來。秈米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膨脹。它的力氣仿佛被吸走了一樣,眼皮禁不住耷拉了下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秈米才蘇醒過來。只是此時的它已經不叫做秈米了。它的新名字是米飯——至少,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一支銀光閃閃的勺子把米飯和它的夥伴們托了起來,朝一個黑洞洞的地方伸去。然後是一陣涼爽,伴隨著撕心般的痛。
“這就是在轉世了吧……”米飯閉上了眼睛。它堅強地想著,哪怕身體被撕裂了,也絕不哀求一聲。因為至高無上使命開始了!它驕傲或者平凡的一生,漫漫的365個日夜啊,多少風吹雨打,多少蝗螟侵擾,多少生離死別,多少愛恨情仇……它見過最輝煌的日出,也見過最圓滿的月亮;它白天看著白雲朵朵,晚上數著星光燦爛;也曾命懸一線,也曾意氣風發;無論是快樂,還是憂愁,無論是幼嫩,還是成熟,它都堅守著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和天底下所有的稻子,秈米,米飯一樣,滿心期待著浩浩蕩蕩的轉世輪回,和稻田裏的夥伴再聚首,再廝守,再話稻生長短,再盼煮飯輪回……
“媽媽!飯沒熟!”
一個巨大的聲音把它驚醒了!

阿貓阿狗的故事
2008年的第一場雪過後,住在蘇州河邊的許多貓和狗都不見了。
蘇州河的南岸是一片片新造的高級社區。但是再高級的社區也未必住滿了高級的人,於是南岸有許多和阿貓一樣的流浪貓。偏偏這裏沒有垃圾站——高級社區怎麼會有垃圾站呢?連垃圾箱都是密封壓縮式的。阿貓看著一個個姐妹被環衛工人丟到垃圾車上,又打了個寒戰。如果再不找點吃的,也許過兩天就輪到自己了。
蘇州河的北岸則是連綿的棚戶區。眼看要過年了,住在這裏的人們都回了家鄉。許多沒有人照看的流浪狗不得不為爭奪垃圾站的霸權而終日廝殺。作為年輕的新貴,阿狗正立在垃圾站的頂棚環顧四周。在他的統治下,食物的優化配置令這一帶終於有了難得的寧靜。
跨立在蘇州河上的一座橋連通了南北兩岸,儘管如此,貓和狗的界限從未被打亂過,以橋為界劃河而治,是都市流浪寵物族群歷代先祖定下的規矩。
也是為了生存而誕生的默契。
阿狗就是在這次環顧領地的時候,注意到了對岸的阿貓。貓對狗來說無非是一個完全構不成威脅的沒落貴族,不過這只貓很特別,因為阿狗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貓了,以為她們都絕了種。雖然他依然會恪守祖先的規矩,不去侵犯對岸的領地,但越來越多的手下正蠢蠢欲動。因為傳說,傳說對岸的垃圾堆裏有很多進口食物可以吃。
無聊的傳說,貓餓得都快死光了。進口食物,無聊!阿狗邊想邊笑。他又忍不住朝對岸看去,那是一隻通體金黃的貓,雖然瘦弱得很,但是她的尾巴很柔很長,還有一雙好看的綠色眼睛。
忽然,一隻癩皮狗打算溜進垃圾站偷食,阿狗一陣狂吠,偷食者怏怏地離開了。
雖然以他的戰鬥力和威信,足以繼續把持這一帶的秩序,但只要天氣不好轉,環衛工人就不會把垃圾運到這個偏僻的垃圾站來,而是暫時堆積在二號街區的垃圾站,那裏是另外一個龐大狗族的領地,阿狗的族民絕非他們的對手。雖然只是暫時,但對於依靠垃圾站為生的北岸狗族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想到這裏,阿狗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垃圾站裏的存糧,只夠最後一天的供給了。
雪又下起來了,一次比一次猛烈,連蘇州河都快凍結起來。阿貓緊縮在綠化帶的荊棘叢裏,又餓又困。她不敢睡著,生怕和其他的貓一樣死於寒風之中。就在這時,她發現了對岸正在發生的激戰,看見了那位被撕咬得遍體鱗傷的北岸領袖。
阿狗在一次浩大的叛亂中被趕下了垃圾站的頂棚。此時,他遍身是血地守在橋頭,不讓那些餓得發瘋的同胞沖向南岸。這不僅僅是為了祖先的,也為了那雙溫柔的綠色貓眼。
叛軍不敢靠近他。他兩眼血紅,呲牙狂吠著,後腳緊緊抵在橋頭的臺階上。癩皮狗伏下身子溜走了,漸漸地,其他狗也轉身離開。新任領袖放棄了這場看上去毫無意義的戰鬥,決心揮軍殺向富庶的二號街區。臨走前,他們把垃圾站最後的存糧一掃而光。
又一陣寒風卷著雪花襲來,阿狗搖了搖身子,倒在了結滿血冰的地上。

米飯的故事
“怎麼回事?我看看。”媽媽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飯,“奇怪了,今天的飯怎麼是夾生的?這個新買的鍋有問題。”
“不是吧?你是不是功能選錯了?有十幾個功能鍵呢!”爸爸也走了過來。
“哎呀,真的是,你看看我這個記性,忘記選擇‘煮飯’了,昨天晚上剛煮了湯!”
“那算了,這飯不要吃了,我們出去吃。”
“哦喲!太好了!”孩子放下碗,蹦蹦跳跳回房間換衣服去了。媽媽把夾生的飯裝進垃圾袋裏。
米飯很傷心地哭著。眼看距離最後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它卻被硬生生剝奪了轉世的機會。到底什麼叫夾生飯?它不知道,身邊的米飯沒有一個知道。大家都驚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麼也說不出來。
“媽媽,不要把飯丟到垃圾箱裏好嗎?樓下有只小貓很可憐的,我們把飯給她吃吧。”
“好好好,小明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搖搖晃晃中,袋子裏的夾生飯被一隻陳舊的塑膠碗盛著,放到了社區門口的綠化帶邊上。
米飯努力地從它的同胞們當中鑽了出來。它看到一隻貓和一隻狗蜷縮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那只貓很瘦,那只狗也好像受了傷。
“老天爺啊,求求你了,讓我被吃掉吧,不然我就不能轉世成為稻子了!”它在心裏暗暗地禱告著。

阿貓阿狗的故事
“親愛的,看,我們有飯吃了!”阿貓驚喜地說道。
“太好了,你先吃吧!我不餓”
“我們一起吃!”
阿貓和阿狗很快就把碗裏的飯一掃而光了。謝天謝地,從那以後,這只碗裏就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食物出現。

最後的故事
冬去春來,綠化帶的荊棘叢開出了一朵朵美麗的花朵。其中有一朵花最有趣,因為它總是有無數的問題,每每問得周圍的花朵一驚一乍。
“哎哎哎,你們說,收割的時候會不會痛啊?”
“拜託……你有腦子沒,我們又不是稻子,收什麼割啊。”
“啊?是醬紫……什麼叫腦子啊?”
“切……”
沒有花願意理它的時候,它就在和煦的春風中睡個午覺。它總是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夢裏有大片大片的稻田,和住在座標房子裏的一顆顆稻子。不過每到這個時候,就總是會有一隻漂亮的貓和一隻雄壯的狗,嬉鬧著把它從夢裏吵醒。 (完)




jeremy 2008-04-24 00:38:14

我很喜歡你的故事。

最近可好?上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