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27 11:26:11mannjushaka
惦記中的水鄉、蘇州河及其他
回廈門的時候,遇到了陰雨天。從北方挾滾滾沙塵南下的冷氣團遮蔽了期望已久的陽光。印象之中,每次在這個時候回來,都可以在暖烘烘的太陽底下漫無目的地踩街訪客,但此次竟在家裏端端地坐足了三大天。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地要憤慨起來,卻找不到充足的緣由——怨天本來就是和尤人一樣犯傻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終日坐家的緣故,隔絕久遠的寫字欲悄然騷動起來。確實只有一個稍微閒適的環境才能激發這種奢侈的念想。雖然在上海的小屋子裏也有嗡嗡細響的暖器,但那終究是漂泊的處所,無論如何一旦試圖醞釀些什麼,就覺得周身的不自在。由此,我深刻領悟到我依然是那個缺乏安全感的幼稚小兒。
在上海,臨走前最重要的事有兩件,一是暫時安頓好一份正好保證自己餓不死的工作,二是安排好一幫狐狗到西塘和同裏遊玩的事宜。前者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舉措,但後者卻值得留下一筆。這都起源於我對水鄉長久的眷念。記得在廈大的時候,就對江南二字有種膜拜,甚至把它作為一個觸動心扉的夢想。後來獨自到了上海,也終於有時間地時常去西塘追夢。雖然年少時的癡想已經不再堅持,但執著的心裏還是保留這那份濃濃的愛慕——細細說起來,每當置身其中的時候,在大都市里久違的安全感就能稍微又稍微地得到補償。儘管只是那麼一丁點兒,只好比水滴一般,卻也足夠使我這只莫名的植物繼續延續綠色了。這再次驗證了我在上海,儘管倔強地不肯離去,但其實過的實在很不咋地。
在那之後,我就開始頻繁地帶上我的朋友去西塘,雖然人人在那裏都有自己的一番感想,或許大不同,但哪怕只有一絲一毫地相似,就足夠產生把盞所需的共鳴,於是人人在觥籌交錯間,一次又一次地惺惺相惜。至於這次,原本不是我的計畫,但責無旁貸要做好組織安排的工作,於是在約莫兩年之後,我又將踏上前往水鄉的旅程。
既然是帶著團隊活動,單單去西塘是不足夠的。於是在行程裏反復地添加和修正,最終選擇了同裏。按說兩個相似的去處顯得重複,但畢竟各有不同,況且一個在浙江,一個在江蘇,不知不覺間完成了一次跨省旅遊,也算值得。同裏屬於蘇州的轄區,而我和蘇州的緣分也不淺,且不說張家港有我最親密的朋友,即便是“蘇州”二字,其實也離我相當近。因為我在上海所住的地方,恰恰就在蘇州河邊上。
在更多上海人的眼裏,蘇州河的意義或許要超過長江和黃浦江。長江遠在寶山崇明,黃浦江的東側原本又是農田,都屬於城市的邊緣,即使以前有十裏洋場的外灘,今天有浦東的CBD,但是和最廣大老上海人的生活息息相關的,還是這條蜿蜒的蘇州河。即使經歷過生活用水-污染嚴重-治理開發-景觀河道這樣的變遷,但蘇州河對上海人以及上海這座遠東第一城來說,依舊是條有著眾多牽掛的河流。於是有同名的電影和小說,也有同名的餐廳和咖啡館。挖掘出人們內心深處的遙遠記憶和感懷,然後一再地讓人們重溫並延續這樣的情愫,藝術和商業都可以成功。
所住的地方地勢高,可以俯瞰蘇州河一道美麗的彎。雖然沿河所在不是特別地城市化,但一到夜間,就有作為天空背景的一部分的高層社區,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燦爛和空曠。每到陽臺上去眺望,都會激發起拍照的欲望,也確實這麼做了。我格外喜歡極目的感覺,而蘇州河和她身邊矗立的高層,很好地滿足了我的願望。
有時候漫步在河邊不是很整潔的道路上,也不妨礙我向對岸觀望的心情。距離近了就可以看到大背景裏的細節。在對岸有一座外部裝飾種的大別墅,看上去是各有故事的存在。也許將來那裏是家新興的藝術館,或者是滋養小資的好去處,但對我來說,因為別墅背後一排廠房的存在,讓我一個奢侈到極點的夢想有了現實寫照。在蘇州河邊的獨立的房子,以及可以改造成室內球館的舊廠房,哎呀,嗟籲,嘖嘖,夫複何求也。
但是夢想和它們的現實寫照,其實都離我一樣遠。儘管蘇州河不寬,並且近處就有跨河的行人橋,但我卻從來沒有到達對岸過。這麼簡單的一段路途,對我來說卻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也許我花費一生也難以買下那座別墅和其身後的廠房。但這又有何妨呢?人不能被剝奪夢想的權利,即便那是在旁人看起來極其可笑的白日夢,也不該被阻止吧。並且,人也不能被剝奪不把夢想化為現實的權利,沒有人可以被逼迫著一定要朝著一個夢想而奮鬥。要知道,有些時候適當地將夢想和現實分開來,講究一種自然狀態下的隨緣,是件正確的事情。並非說人生就要放棄努力和上進,而是需要一種等待水到渠成的優雅姿態,在我們的生活達到一定的高度後,也許會驚訝地發現原來的夢想不再那麼遙遠了——即便終究是實現不了,又有什麼關係呢?夢想有作為夢想一直存在下去的意義啊。
每每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要不平起來。這些過於自由散漫的主觀念想,一不小心就被作為呈堂證供,而我也免不了因為這樣的閒散而被上綱上線成人生的污點。起初我還會竭力爭辯,久了也就無從著語。
於是,就好像蘇州河靜靜地流淌一般,就好像水鄉裏濛濛的晨霧一般,我也靜靜地站在河堤上,繼續我漫漫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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