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愛情故事——最好的時光

這張碟是今天去吳江路吃麵湯的路上，無意中淘到的。這是一部三個愛情故事短片組成的電影。看中它的第一原因是故事發生的背景都在臺灣，這是我相當喜歡和向往的一個地方。另外便是愛情故事本身，對於身處一段特殊時期的我，有著別樣的吸引力。粗略地看過封面上的故事介紹，感覺三個愛情故事都是比較輕鬆和有著美好結局的。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被2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的電影及其曲折複雜的劇情折磨出恐慌症狀的我，一直苦苦尋覓的就是這樣一部能夠輕鬆觀賞的電影。本片導演侯孝賢一般人都不陌生。侯孝賢基本是個抒情詩人而不是說故事的人，他的電影的特質也在於此，是抒情的，而非敍事和戲劇。侯孝賢的主要作品有：《咖啡時光》、《薔薇的名字》、《風櫃來的人》、《悲情城市》、《童年往事》、《戀戀風塵》、《海上花》等。從這些電影的名字我們就能猜出影片的風格，是在一種略帶安逸的緩慢節奏中，將導演的心思用普通而感人的故事娓娓道出。在我看來，臺灣籍的他能夠在電影裏不乖張地鋪坦出臺灣的氣息，使影片具有獨特的風味。本片主演舒淇、張震同樣也是臺灣籍，影片中不時出現的台語對白、臺灣地名，背景中的南音旋律，以及臺北市浩瀚的機車海洋與隨處可見的檳榔商鋪，給了我無比的親切與快樂。這些東西對於對臺灣興趣不大人來說很容易被忽視，不過其實這些年來我們看多了美國背景、香港背景以及大陸背景的影片，如果換換臺灣背景，相信一定會有驚喜的新感覺吧。

第一個故事“戀愛夢”講述了一個喜歡打檯球的小夥子不懈追求檯球房小姐的故事。小夥子因爲參軍，所以總和小姐交錯而過。於是他利用假期，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地追尋著小姐的足迹，甚至還通過派出所和小姐的家人，最終才有情人終成眷屬。故事發生在60年代中期的臺灣南部。當時臺灣處在經濟起步和思想解放的前夕。小夥子因爲學業失利、母親逝世以及被征入伍等遭遇，對終日打交道的檯球小姐有特殊的傾訴願望和依賴感。追尋小姐的過程其實只是在臺灣一個又一個的城鎮出現又消失的捉迷藏，沒有天災沒有人禍，只有一顆深切愛著的心，所以說這部電影不會折磨人。出現在這個故事中的臺灣地名大概有10個或者更多。假如將來有機會實現我臺灣旅行的夢想，即使不是刻意尋訪，相信也會路過其中的一些吧。小姐也很解風情，與小夥子關係良好，書信往來，只是因爲生活漂泊而幾乎失散，幸好小夥子有毅力，所以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問候，夜宵，談笑，共傘，然後他們的手便緊緊牽在了一起。至於後面兩人如何發展，生活的現實與困難——是否受到家庭和社會的衝擊，是否出現外遇或者疾病等，導演都不再敍述。導演把一個簡單、浪漫的愛情故事敍述得精巧和愜意，一反影視劇作要求波瀾起伏、情節豐富的原則，卻依舊使人歡喜，大概是因爲每個人的心中都期待著這樣簡單而美麗的愛情吧。導演把自己的感情抒發出來了，故事本身就不需要濃墨重彩，費人心神了。

第二個故事“自由夢”講述了發生在辛亥革命前後，臺北一位知識份子與茶樓歌女（劇中稱爲雲旦）之間的愛情故事。梁（啓超）先生在辛亥革命前夕在臺灣頻繁活動，男主角是梁的好友和追隨者。女子是茶樓裏當紅的歌女，與男子相互愛慕交好。可貴的是女子身在風塵（姑且用這個詞吧，過分了點），雖然說不上心系國事，但卻明理賢良，用愛情默默支援著男人的革命事業。男子一心追求著民族的自由，毅然投身革命，東奔西走馬不停蹄，同時還幫懷了身孕的另外一位歌女補足了贖身的錢，使她能夠嫁入良門。但正是這些作爲，使女子既不能與他長相廝守，又無法爲自己贖身，與心愛的人結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顯得兩人愛情的力量。革命勝利了，男子在片子尾聲裏寫了封信給女子，通篇講述的他參加辛亥革命的過程和所從事的事業，言辭中透露著自豪與希望，卻對思戀著他的女子只字未言。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女子讀著這封信時心裏的感受，我便不再多費言辭。“自由夢”同樣也闡述了導演對於真正愛情的理解，真正的愛情是互相的關愛體貼和理解支援，只有這樣才能克服遇到的各種困難，使兩個人能夠白頭偕老，所以影片並沒有講述兩個人在那次書信交通後如何發展，一方面是不想給觀衆增加心理負擔，另一方面是因爲這些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這個故事有一些使我喜歡的地方，比如通片沒有人聲，而是像早期的無聲電影一樣，用獨立於畫面外的字幕寫出演員的主要對白。另外是從頭到尾背景上的南音，這是在閩南和臺灣流行的一種古老民樂，給人以極親切的感覺。另外，影片在一些細節描寫上很到位，比如女子爲即將遠行的男子梳頭、服伺穿衣時的溫柔體貼，以及女子在得知男子無法爲自己贖身後，爲客人唱著南音時的哭嗆。可見，雖然說導演不是個說故事的人，但是不表示他不會說故事，而恰恰相反，他是把故事細節體現得相當合理的一位導演。合理和生動的細節，爲他的抒情奠定了一個切實可見的基礎。

第三個故事“青春夢”發生在2005年的臺北。情節是三個故事中最爲複雜的一個，出場的男子有一位，女子三位ABC，男子的女友爲C，女子A和B亦爲同居戀人。女子A具有以下特質：早産兒，先天心疾、不斷惡化的眼疾以及偶爾發作的癲癇。女子A是酒吧裏的駐唱歌手，男子是攝影師。某日夜晚，男子帶著女友C到酒吧裏玩樂，卻因爲攝影師的職業敏感，使他對女子A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按捺不住地舉起相機拍了無數照片，導致女友醋意大發，甩手離去。男子因爲照片的緣故而與女子A産生了情愫，並發生了關係。鏡頭隨後兵分兩路，一路是男子向女友C道歉並取得其原諒，此路爲速寫，只是一小段發生在夜幕街邊兩人爭吵又擁抱的劇情；另一路是女子B察覺到女子A的異樣，並與之發生了小小的摩擦，但因爲兩人感情深刻，互相取得了諒解。BUT這並不意味著男子與女子A的情人關係結束。或許是因爲生活的索然，或許是別的什麽說不清楚的原因，兩人的關係不斷進展著。最終結果是女子B傷心地離開女子A，而男子與女子A則繼續著他們關於“照片、癲癇卡與做愛”的情人關係。至於男子與女友C的故事，則不再提起。影片到此結束，所有的後情依舊被忽略，矛盾雖然存在但是並未深入刻畫，一切留給觀衆遐想，因爲導演所要抒發的情懷已經得到體現：這是一個關於愛情的變化的故事，因爲青春，因爲這個世界變化太快，我們的愛情也經受不起漫長的一成不變。仔細看看我們身邊，甚至是我們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呢？

三個故事看上去似乎是獨立的，除了舒淇、張震一直出演每個故事的主角外，實在找不到什麽共同的地方。但是歸根到底，導演是在表達自己對愛情的理解：愛情可以是很簡單的，愛情可以是很崇高的，愛情可以是突變著的。但是無論如何，愛情——這個辭彙永遠象徵著美好，無論它以何種姿態出現。最好的時光，就是愛情存在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