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選擇的苦惱有兩種，一是不得不選擇，另一是無法做選擇。選擇是人生大事，但人往往在選擇之前焦灼，選擇之後懊悔，而且更多時候，還得想辦法爭取選擇的自由。

埋頭汲汲營生，希望擴大物質生活的選擇權和選擇範圍。或者，毅然掙脫物質枷鎖，選擇用自己的，而不是社會的方式過生活。這兩件事，寫下來不過就兩行，做起來卻，哼，談何容易。我的朋友經常不是處於第一種，就是第二種狀況，尋不出個答案，無端持續苦惱。活該是活該沒錯，可我自己也常這樣。

除去以上兩件，還有其他諸多情況，人根本是從頭就被斷絕了選擇的自由（是不是只要涉及人生根本大事，就非得這樣希臘悲劇似的無可奈何？）。我們不能決定自己是台灣人、中國人，還是衣索比亞人。我們不能選擇父母，也因此無法決定自己的身家成本。民主政治好歹輪到人民作主了，但選票上總印著一堆芭樂，選擇和不選擇，有什麼兩樣？

面對無法作主的大事，大家就摸摸鼻子認了，不會太認真。但小事呢，小事的選擇就自由了嗎？想買一包泡麵，走進對街的便利商店 ，但卻不能堅持非買橘色包裝的原汁牛肉麵，不管它代表著童年時光或是颱風天的記憶還是怎樣，反正架上沒擺就對了。就那幾包，就那幾種，自己看著辦吧。

注意到沒？便利商店的泡麵架，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細微變化，大體上是根據出貨率而調整的，而我們這些出錢的大爺（i.e., 資本主義社會金字塔底層的消費者），就得隨著這些變化和調整，來決定我們的選擇，不論自願或非自願，自覺或不自覺。

在民主政治和市場經濟結合的龐大結構裡，我們的選擇增加了，卻仍然不自由，因為所有選項都由別人提供，要選擇，也只能在一個框框裡頭，更何況有時候又不得不選擇，有時候又無法做選擇。

那好，就「不選擇」了，是「我自己」不要選擇的。這可贏了吧？

這叫「精神上的勝利法」，阿Q說的。

轉自2003年11日16日記（補註：買不到某牌泡麵，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