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名字一個個湧現像流入杯中的酒精般的場合，所以我也不記得他的名字，漫長的旅途裡我也換了好多名字。他二十五歲，留著最典型的短髮，看不出來是離過婚的樣子，手機的相片裡他的妹妹和他的女兒平靜地笑著，還有前一陣子當他還留著嘻皮般金色蜷曲辮子的樣子。從火車站走出，我們搭上街車到城市的邊陲，走在雪地上，好幾次他都像要支撐不住身體似地差點滑倒，臉上的笑容有酒醉後的恍惚和莫名的坦誠。工作嗎？我給你看我怎麼工作的，我們公司是ORANGE，你知道嗎？如果有人打電話給我們公司，說他們收訊不好，那我們就會過去，爬上高高的電信塔，我給你看從那上面看到的景色是怎麼樣的，喏，房屋就像螞蟻一樣，你知道螞蟻是什麼的對嗎？小小的，在地上。然後在雪地上用腳比劃著，好像又要摔倒了。

我們是在火車上遇到的，在從Poznan返回Wroclaw的路上，他們在車廂裡喧囂叫鬧著。經過一站一站，車廂裡的人逐漸稀落，他們就可以在整列火車上霸佔每一個喜歡的位子了。伏特加一定早就上場了，空虛的玻璃瓶是另一種酒。其他的乘客們抱著歉然的笑臉，一些人假寐，一些人戴上耳機，陷入了耳蝸的迷路。我死死地盯著車窗外，即使窗戶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骯髒的玻璃和已經入夜的天色，早無法從景色判斷下一站是不是我的目的地，車廂裡也沒有跑馬燈和廣播。我試著將注意力擺在毫無變化的景色上，在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他們已經佔據了隔壁的座位。

只要一杯就好，這句話永遠都不會是真的。他，他和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有一個打擊樂團，鄰居說我們再不停止的話，他們就要叫警察了。夜晚過去後，什麼也不會留下。啪啦啪啦，搭拉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