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日光炎熱，在台南的波哥買了一杯小情人。


我後來覺得那或許只是一杯秸茶，誰知道呢，也不知道有多少對情侶一邊手牽手一邊點了這種飲料，好像就連一個人點這樣甜蜜酸澀的飲料也要羞赧起來，在同伴點了飲料後緊接著跟店員說著：「啊，還要一杯小情人。」

小情人。給了一個浪漫的名字後，拿著飲料杯也像攙著誰的手，陪我走在台南深邃的夜，陪我吃一碗呼嚕嚕作響的味增拉麵，陪我看戀人們接吻，就這樣愛情裡誰再也沒什麼不同，在彼此眼中都分不清輪廓，小情人靜寂著溫柔的眼波反射我眼神，我凝視日光燈在它底心閃爍。


我們曾想去看那個秘密景點的台南夜景。那天下午請了假，坐上火車到台南，窗外風景晃過眼前，讀著「過於喧囂的孤獨」，赫拉巴爾緩緩訴說一個老打包工的love story。

列車到站，總算我在地下道找到小杰，看他背著光的身影慢慢走進，我們會先笑一笑，然後一齊走上地下道的階梯，迎接頭上灼亮的日光和燠熱流動的風。

我會和其他夥伴在台南車站的後站碰頭，夥伴們會注意到我的新鞋，然後我會在走出車站門口後踩到口香糖，一抬腳就會像廣告上的芝心披薩般牽絲，我們會走過號稱有台南最強冷氣的大遠百，會在一間溫馨的小店裡消磨我們的下午，一切都像是我們最期待發生的未來式，卻一一成了過去式，從來我們都不明白是什麼道理。

雖然說當我們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特別的氛圍，再怎麼平常的地方都會在瞬間變成拍片場景，成大的廣場會有愛情合約裡的劍道社練習，無人的空曠教室能孕育校園怪談，騎樓裡我們是不喝酒就無理取鬧的醉漢。但那只是我們所能共享的小小甜蜜，總是有很多妖怪，也總是有一卡車的難題。


終究我和小情人沒有看到那秘密景點的台南夜景。不會有人說我們不能在一起，也不會有人祝福。

還好，只要戀人們還會在逃亡的列車上緊緊偎依，便足夠。小杰會攬著她像要成為擁抱海洋的港灣，不斷側耳正色說些什麼，她卻不知什麼時候哭了，透過暗夜的火車車窗反射，像是一對未婚懷孕的戀人在談論著仍在溫暖子宮裡的孩子，那麼苦澀地幸福卻又悲哀地早熟。

如果戀人的絮語如潮水在耳際，溫柔拍打，日復日侵蝕你最脆弱柔軟的沙灣，你該怎麼辦呢？你會不會融化瓦解在那憂鬱的眼波？那就只能這樣了，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小杰會熟稔地捧起小情人輕啜一口，我盡量小心翼翼不被發現地把吸管反轉到尖的那端。我們都還相信什麼，都想守護什麼。

在火車來臨之前，我和她坐在候車椅上聊著天。我明白，會想逗她笑的，火車轟隆進站，她忍著淚水站到我面前，想露出笑容卻總是不完整，人潮開始洶湧著推擠上了電車，她又笑了，拿起所剩不多的小情人，那樣地喝完最後一口。


竟是那麼酸澀甜蜜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