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30 21:57:19黎俊成

評價朦朧美的角度






一、是可能而不是一定

 

立基於朦朧的詩文本,整首或片段,若是作者刻意豎立了阻隔,那麼對原意的揣測都是「可能」而不是「一定」,抓不准作者心中的「一定」,並不代表評價與審美上必然的失敗、失準,評論者執著在強者閱讀的角色,有時候難免自曝其短。

 

找出更深更廣的可能考驗著讀者,設下新穎有彈性的阻隔考驗著作者,阻隔是一道牆也可能是一扇有巧思的門,在詩的天空裡,那些飛翔的字該駐足在何處?並不是一兩個讀者可以投票決定的。

 

二、不足不等於不好

 

    小兒小女、自憂自嘆,這大概是詩朦朧的大宗,這對於作品的深度及廣度的確有所不足,然而,真正「充足」的詩又是哪些呢?鄉土關懷、家國情感、社會百態又真的「充足」嗎?席慕容的詩作,題材與視野上的確有所專注,顧城、北島的詩風格上的確有所執著,然而有些詩就是美在他的不足。王國維有主觀詩人與客觀詩人的分別,在王國維眼裡,李煜的不足處反而是他最動人的地方,性情越真的所在。

 

三、神都可能是讀者

 

    寫朦朧的詩要給誰看?誰會懂呢?洛夫<與李賀對飲>「不懂就讓他們去不懂,不懂我們相識大笑」評論者不需強加「讀者」在作品的身上,因為我們無法臆測一首開放的詩,讀者會是誰。屈原的「九歌」原是寫給神明的祭歌,神明都可能是其讀者,我們又要如何臆測神的閱讀程度、文法觀念、舊經驗與價值觀?站在讀者批評論的立場,又無法窮竟所有的讀者類型,是這類型批評的侷限之處。

 

四、瘋子與詩人

 

    朦朧詩人顧城在人生的最後發了瘋,手刃了他的妻子,有人對之批評並對他的詩作貼標籤,這代表了「作品需與作者生命連結」的批評觀點,的確,許多詩作可以在作者的身上找答案,北島的流放與其詩的政治意味,王丹的獄中生命與其抒情的詩,但是我們真得懂得北島流亡的心情?真的明白王丹獄中的心境?──了解一個人遠比了解一首詩更為困難。

 

詩人鯨向海曾對夏宇說:「你能不能只是我的夏宇」。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自行塑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完美人格,美與欣羨由之產生,朦朧的詩作更適合去塑造不同理想中的人格,瘋子也好,偉大詩人也罷,人對信賴與熟悉的人容易付出情感,不需深究真實與虛假,這樣的角度對於朦朧美感更為重要。

 

五、遊戲與藝術

 

字面朦朧的詩作最容易有遊戲之嫌,遊戲總給人輕率、短暫、戲弄的感覺,但夏宇說:

每一種敘事辦法都是一個「新的世界的可能」,規則等等因之有了獨特專制

以及被無限質疑的魅力

 

如果遊戲的文字是為了被無限質疑、為了獨特而對文本專制的一種創新表達,又何嘗沒有藝術的精神。遊戲的本身就可以是一種美,懂不懂得,能不能破解,又是另一種美,各種不同的美是容許同時存在的,遊戲與嚴肅並不抵觸,他們同存於審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