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06 13:04:07黎俊成

朦朧十種美:獨白





語言產生文字,文字產生了詩,成型的詩人透過文字總有自己獨特的口吻,讀者就喜歡聽聽他的聲音,用心聽,不是用耳朵來聽。然而,一首詩要對誰說話呢?許多感人的詩,往往都是說給自己聽。

 

除了自言自語的氛圍,獨白可以是一種肺腑的傾訴,說服整個世界都要去相信的傻話痴話。大陸研究朦朧詩的學者,曾提出朦朧詩的缺陷就是太浪漫虛無,慣用「世界」「天地」「生命」這些不著邊際的龐大辭彙,然而,我覺得,也可以視為一種無語問天的深情獨白,例如:陳雋弘<習題>

 

這些年經過了淡化處理
努力將自己縮小
成為最簡分數

天地約分之後
我們也僅僅是
如此孤單的一組數字

 

「孤單」「縮小」「最簡分數」是詩裡頭明晰的字眼,「淡化處理」「數字」則有著象徵與暗喻,然而將個體的情思丟至「天地」這大我裡刪減、壓縮後,小大之感就給了這首短詩,更加複雜的感覺。前三句可以視為獨白,後三句的「我們」試圖拉大格局,給予讀者同情共感的哲學力量,但「我們」究竟是誰呢?是每個閱讀過此詩的讀者?是也曾將自己「淡化處理」過的人?是全世界每種生物?所以我們是虛指的,是自以為龐大的渺小群體,而這首詩就是「我」對「我們」的深情獨白,是無語問天的,「天地約分」雖然是浪漫虛無的想像,卻是這首詩觸及一切可能的有效分母。

 

對自己、對群體、對天地有所陳述卻又不願、不敢說盡時,獨白的朦朧之美由是產生,明晰的詩也有獨白式的語言,然而明晰的詩多半美在明晰,而不是美在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