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15 00:06:17讀.冊.人

驚蟄閱讀:希里爾‧馬沙霍朵《 第一個被遺忘的人》

 

驚蟄閱讀:希里爾‧馬沙霍朵《 第一個被遺忘的人》
書名
:《第一個被遺忘的人》Le premier oublié

作者:希里爾‧馬沙霍朵(Cyril Massarotto)
生於1975年,現居法國佩皮尼昂市。曾自組樂團「聖路易」(Saint-Louis),創作上主要擔任填詞人。2006年,他邊泡澡邊上網時,靈機一動產生了處女作《上帝是我麻吉》的寫作點子。以此書在法國書市一鳴驚人後,他於2008年成為專職作家。

譯者:梁若瑜
東吳大學心理系畢業。以翻譯為職,以文字為樂。譯有《然後呢…》、《你會在嗎?》、《因為我愛你》、《我回來尋覓你》、《我怎能沒有你?》、《某夜,月未升…》《找死專賣店》、《機械心》、《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艾可說故事》、《那隻見過上帝的狗》、《韃靼荒漠》、《做你自己》、《管他的,就去做吧!》、《綠色企業力》、《被切除的人生》等。
批評指教請來信:
escadore@gmail.com

內容介紹:
如果有一天失去所有記憶
妳還記得我誰嗎?
妳還會知道我愛妳嗎?
我知道,這是我的生命,我的記憶,我不要白活一場。
但只要能留下任何東西,不管好的壞的,我都不在乎……
感動指數直逼電影《明日的記憶》、奧斯卡最佳外語電影《愛慕》、茱蒂‧丹契主演電影《長路將盡》
催淚程度媲美小說《明日的記憶》、《輓歌:寫給我的妻子艾瑞斯》、《陪妳到最後》
繼《喜歡光的小女孩》後,法國知名暢銷小說家希里爾‧馬沙霍朵最新力作
以幽默細膩筆調,書寫令人聞之色變的阿茲海默症
小說情節大膽遊走在記憶、回憶與親情的邊界
以母親與兒子的不同視角,呈現既溫馨又感傷的故事
這一天,瑪德蓮購物之後,忘了車子停在哪裏,
她原本以為只是一時健忘,一會兒便能想起,
但這段記憶未如預期出現,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天,世界瞬間驟變,她成了一個開始遺忘的人……
小說家湯瑪斯的人生曾經一帆風順,如今卻陷入低潮。
他的作品曾廣受好評,現在卻再也寫不出像樣的東西,
美麗女友也離他而去,他現在只能與老母親相依為命。
然而這天,當母親叫不出他的名字,
甚至認不出眼前就是她最鍾愛的藝術家兒子。
他的世界瞬間崩解,就在這天,
他成了第一個被遺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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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第一部分
1 驟變
2 謊言
3 結果
4 日常生活
5 其餘的事
6 離開

第二部分
1 驟變
2 謊言
3 結果
4 日常生活
5 其餘的事
6 離開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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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湯瑪斯
那一天的三年後
「媽媽,早安。」
「您是誰?」
就這樣,我的天地瞬間驟變:短短的一句話,使我成了第一個被遺忘
瑪德蓮
那一天
這天,我正從大賣場走出來。
噢,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沒什麼特別的,去補買週末要用的一些東西:買一些蔬菜,不是有機的,就只是一般蔬菜;還有買雞肉,和一些蕃茄。湯瑪斯自從在學校學到以後,便一天到晚跟我說:「媽媽,我告訴妳,蕃茄是一種水果,真的!」從那時候起,我買菜列清單時,堅決再也不把「蕃茄」寫在「蔬菜」那一欄。我還買了幾條香蕉和一小網袋的蘋果。重點是,在我的環保購物袋裡,裝著兩瓶不時互相碰得叩叩響的厚玻璃瓶,是加拿大進口的楓糖漿,準備配甜點用的。這個楓糖呀,我的三個心肝寶貝最愛拿來加在水果沙拉裡,這種濃郁的糖漿儼然成了我們家的一種傳統,每當週日或節日,他們一起來家裡聚餐時,必定人手一盅浸泡在滿滿楓糖漿裡的水果丁。

蜜糖的小小奇蹟,就是能把任何大人瞬間變成小孩子。
我從正對著第二十六號收銀台─二十六是我的幸運數字,是我的結婚紀念日─的大門出來時,忽然想不起自己把車停在哪裡了。最近幾年,老是這樣,我常忘了車子在哪裡,記不清楚我把它停在哪條通道上。
我一直都有點這樣,八成是遺傳自我母親,她在世時老是忘東忘西,經常把人名和日期搞混,永遠找不到鑰匙;我父親稱她「傻丫頭」,有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為什麼,我以為丫頭是某種鴨子,聽起來很像嘛。但想不起來的事情總會慢慢想起來的,只要稍微專心想一下就行了;好啦,我到底把車停到哪裡去了,是靠右邊,購物推車的大遮棚那邊,還是靠左邊,愛心停車格那邊呢?我想不起來。慢慢來,別心急:一分鐘,不用,只要三十秒不到,一定就會想起來了。
向來都是如此嘛。

這一分鐘很漫長;它大概長達兩、三分鐘。雖然我耐著性子,卻什麼也沒想起來。我沒亂了方寸,最後決定在停車場裡隨意走走,這樣遲早會和我的車子不期而遇。就在我步上右側第一條通道時,忽然間驚駭得動彈不得:我發現,我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不記得自己車子停在哪裡。不是的,真正的問題,是我甚至不知道我要找的,到底是一輛小紅車,還是一輛大藍車。
就這樣,這一天,我的天地瞬間驟變;我成了個健忘的人。

湯瑪斯
那一天的三年後
「媽媽,是我呀!湯瑪斯呀!」
「湯瑪斯,喔……湯瑪斯,呃,您是,呃……不,我不認識您。」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她忘記的偏偏是我?當然,我們早就知道會發生
這種事,我們打從一開始就通通知道了,當時院方─以我們的例子而言,所謂的院方是個雙手太短的褐髮小胖子─就已經戰戰兢兢地向我們說明過,說我們可憐的母親會很辛苦,說我們也是,說這病情只會每況愈下;我們知道衰退的過程,知道病情的每一個不同階段,知道自主能力將如何逐漸喪失,我們知道一些很刺耳的詞彙,像是失認症、失用症或失語症和生命期望值。沒有什麼比生命期望值這個詞更矛盾的了:如果有人跟你談這件事,那就是已經沒什麼好期望的了;說穿了,只剩等死,而唯一僅存的期望,就是期望這死別太緩慢,也別太痛苦。

所有這些事,我們早就知道了,至少我早就知道了,我接受了,反正也沒得選擇。可是就算我接受了,也決沒想過會遇上這種情況呀!決沒想過自己竟會成了第一個被遺忘的人!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她不論怎樣也不可以忘記我呀!
「先讓妳看一下電視,待會兒就會好點了,妳會認得我的,一定會的。」
「現在幾點?」
「媽媽,現在是早上九點,我昨晚回我家。妳有睡嗎?」
「我不知道。」
「妳一定記得吧,昨天晚上,我就在這裡陪妳,現在早上我又來了,每天都是這樣呀!喏,我去幫妳領藥來了。」
「喔,您是來幫我打針?」
「打針?打什麼針?」
「噢,我哪知道呀!拜託請您讓我好好看電視。」
這一刻,我的心彷彿被甩了一巴掌:今天自從我來了到現在,她一直都是說「您」。我的母親稱我「您」。昨天晚上,我還是她的兒子湯瑪斯,但今天早上,她竟然對我用敬語。才不過一個晚上,她的腦袋裡怎麼沒有我了呢?

打針,應該是她剛剛幫我打了一針才對:不是回神針,而是遺忘針。
而且我覺得她把針插在我兩眼之間了,因為痛得要命呀;我瞪大眼睛想讓痛楚消退,但痛楚好像有點向兩側流淌。
「拜託,我又不是醫生!媽媽,妳看著我。先把電視遙控器給我,我把它轉小聲一點。妳看著我。媽媽,妳認得我吧,對不對?我不是來打針的,我是妳兒子。妳知道的,我是湯瑪斯,妳最愛的兒子呀!沒啦,我開玩笑,妳愛我們三個愛得一樣多,對不對?妳的三個心肝寶貝呀!妳的三個小孩,妳都愛得一樣多,對不對?妳跟我聊聊妳的小孩吧,然後就會想起來了。」
「我的小孩?對,我有小孩,有!」
「很好,講給我聽!」
「老大是勞伯特,在我結婚後整整九個月出生!他就是俗稱的新婚之夜寶寶。噢,您都不知道,勞伯特小時候去上學以後,就變得很討厭自己的名字。我明明有跟我老公說,用爺爺的名字替他命名實在不是個好主意,可是他爺爺是戰死的,又是為國捐軀而獲頒過勳章的,所以囉,身為退役軍人的孫女也不能說什麼,所以還是把他取名叫勞伯特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別人叫他鮑伯,因為他發現在美國,大家提到演員勞伯狄尼洛時,都是稱他鮑伯。但後來,他長大以後就不再介意了,現在他又叫做勞伯特。」
「很好,很棒。」
「他是法院執達員。相信我,那是個很好的工作,連我們作父母的,賺的也沒他多。您一定不知道,可是對一個作母親的來說,看到自己兒子的人生有所成就,是很欣慰的,甚至是很驕傲的。」
知道,我知道。我的第一本小說出版時,我爸媽呀,他們就很引以為傲。尤其是爸爸,我的那些書,他讀了又讀,都比我還熟了。媽媽也很引以為傲,但她比較內斂。她要我替她簽名的那一天,起先我還以為她在開玩笑,結果發現她是認真的,我好像花了一星期才想出要題什麼辭給她。唯一能給自己母親題的辭,是感謝;努力想盡辦法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別的方式比這更能感謝自己的母親?於是我寫道:獻給我的母親,她沒問過我是否想要活,但她每天都有辦法讓我期盼明天。她讀的時候沒說什麼,我猜她感到失望吧;一句簡單的我愛妳,想必更實在得多。我媽呀,對這種題辭根本不在乎吧;但想當然爾,我從來沒親口跟她說過我愛妳,所以叫我用寫的就更那個了。
「既然說到驕傲,說說妳的下一個孩子吧!把他的事通通講給我聽!」
「然後,是我女兒,茱莉葉。」
「不對,在茱莉葉之前!」
「勞伯特嗎?我剛講過啦!」
「對,但勞伯特之後呢?」
「之後就是我女兒茱莉葉呀!」
才不是,靠,勞伯特三年後是我呀!有我,然後再過兩年,才輪到小妹茱莉葉呀!
「妳說說她吧……」
「您知道嗎,我女兒呀,她很乖呢,她開了自己的不動產經紀公司,工作很忙,但她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我!」
哪有,才不是這樣的!她只有週末才來!是我每天都來,只有我隨時在這裡,另外那兩個,他們住得太遠了,他們永遠都工作太忙,他們永遠沒空,媽的!我每天隨時都在這裡!我他媽的天天都來,而妳竟然不認得我了?
「對,媽媽,但這兩個孩子中間,在勞伯特和茱莉葉中間,還有一個誰?還有一個誰呢?……」
她沒回答,只是望著我,一臉茫然。
「還有我呀,媽媽!妳的兒子湯瑪斯呀!妳的作家兒子呀,妳老是說:『這孩子堅持要當藝術家,害我很煩惱耶,像他的哥哥和妹妹,至少不用擔心沒飯碗!』可是後來,妳看到我上電視以後,還記得嗎,妳好驕傲,隔天我回來的時候,妳還坦言,說當藝術家其實是妳小時候的夢想,說妳很嚮往繪畫,可是家裡太窮了,說窮人家裡養不起畫布和畫筆!怎麼樣,妳想起來了吧?妳的二兒子,妳的藝術家作家兒子呀!來,快回想一下,妳有三個孩子:勞伯特、我,和茱莉葉!妳自己說一遍:妳先是生了勞伯特,然後……」

「茱莉葉……」
實在很可怕,但有那麼一秒鐘,我好想甩她巴掌。又響又亮的一巴掌,就像電影裡那樣,好讓她元神歸位。
「嗯,好啦。茱莉葉,勞伯特……這些不重要。」
我好想什麼都不管,只生氣大哭,像個受傷的小男生那樣嚎啕大哭,好讓她看到我有多難過,讓她看到她把我弄得多難過……
「不然,還好嗎,媽媽?妳今天除了看電視,還做了什麼?」
德蓮
那一天
我倚靠著購物推車遮棚的壓克力牆面,購物袋擱在兩腿之間;我正在經歷最可怕的一種恐慌,感覺自己內心一片茫然,完完全全的茫然,腦袋裡有個無底大洞。彷彿我要發瘋了。那輛該死的車,到底長什麼樣子呀?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說是一種直覺,驅使我把整件事從頭回想起。我相信,如果依時間順序列出我所有的車子,一定會有所幫助。第一輛呢,我當然記得,是我用幫忙採收葡萄和送報紙打工所存的錢買的,是一輛破銅爛鐵,不值幾個錢,一輛很小的飛雅特,車身的漆實在太斑駁了,以致於媽媽和我呢,我們倆忍不住拿刷子一起把它重漆了一遍。我選了黃色,我覺得這顏色應該會很特別。結果慘不忍睹,某些地方還可見到隆起不均勻的乾硬油漆痕跡。我仍記得很清楚,這輛飛雅特連一年都沒撐完,據說是鍊帶耗損太嚴重,斷了,也把引擎毀了。於是我又找到一輛愛快羅蜜歐,車齡幾乎一樣老,但比較漂亮一些,也省得我自作聰明重漆了。過了幾個月,我把它賣了,因為這期間,我認識了麥克斯,我們一起買了一輛幾近全新的漂亮福特……

我的思緒在此當下打住:我想到辦法了!打電話給麥克斯,問他我們的車子是哪一款!我來想個藉口,這樣他就不會覺得太奇怪,再說都這麼久了,他早就很習慣我的各種小怪癖……我把手伸進手提袋,撥開化妝包和眼鏡匣,然後手指直接握住了我的手機。我用拇指開啟了螢幕,然後開始瀏覽通訊錄裡的名字,A、B、C、D,那是一種特別的期待感,彷彿一想到能和他說話,讓我頓時安心不少;E、F、G、H,隨著字母一個個出現,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這就是麥克斯效應呀,他總是能舒緩我,讓我變得平靜。I、J、K、L,終於,快到了,只要一通電話,所有煩惱都沒了,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而且誰知道,說不定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到了M這個字母,只有五個聯絡人:Maison(家裡)、Manucure(
美甲師)、Médecin(醫師)、米羅和夢娜。我反覆看了又看,把小螢幕關掉又重新開啟:「美甲師」和「醫師」之間什麼也沒有。沒有麥克斯的Max。

麥克斯……
麥克斯?
腦袋好像要燒起來了,因為我不但忘了自己的車子是哪一款,居然還把老公的名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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