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17 00:40:20讀.冊.人
雨水閱讀: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閱讀良露:「雨水」節氣
進入「雨水」節氣後,降雨的機率明顯增高。《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屬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後繼之雨水。且東風既解凍,則散而為雨矣。」有句農諺說「春南夏北,無水磨墨」,意思是:如果春天吹南風,夏天吹北風,都是無雨的象徵。
雨水在立春東風解凍後,代表溫暖的春風溶化了山頂的積雪,空氣溼度增加,降雨的機會也增多了,天降甘霖,正可滋潤農田大地。 在中國的五行觀念中,春季屬木,雨水降下,五行中水生木,春木在立春後大地解凍又加上雨水潤澤才得以生長。
雨水節氣也是古代龍抬頭祭雨神的時節,因天上降細雨,古人認為雨乃天上龍的口水,天龍睡醒了,打了個大呵欠,流下來的口水就成了天降甘霖。 由於早春溫度仍低,再加上雨水帶來的溼氣,雖然有助於農事,但體寒的人卻受不了倒春寒的現象,所謂春寒凍死牛,陽氣不夠的人此時也要小心春寒傷骨的現象。
古人常說的「春捂」,即指春日早寒時要穿得住衣服,不可隨便脫衣以免受寒,但也不可穿著過多的衣服,以免身體的內熱無法外散,早春最容易感冒,古代的春蘊就以雨水時節最易發生。
雨水前後正值正月十五日的元宵 節,是整個正月年節結束的時候,元宵節點燈亦有以火克過多的雨水的用途,有水火相濟之理。台灣台南縣的鹽水古鎮,在過元宵時會放蜂炮,幾千幾萬支沖天炮一飛沖天,此風俗起於逐春蘊,亦有以火光攻春寒之道。 杜甫曾寫過一首雨水節氣詩: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光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
好一個「潤物細無聲」,早春下的是細雨紛飛,因為新生的嫩芽不容大雨摧殘,細雨無聲亦是敏感詩人觀察自然的心得。
雨水節氣是重要的農作時節,沒有雨水就無法播種,有一首雨水農業詩就寫道:
雨水春雨貴如油
頂凌耕耘防土商流
多種肥料多打糧
精選良種奪豐收
依據自然農法的農作,要依據時節,節即節氣,但現代人不遵守節氣耕作,全賴化學肥料,不僅壞了自然倫理,更影響了人體的章法,如今生態大亂、自然失調、人類受苦,節氣正是人類的警示鐘,讓人們了解天地的狀況。
中國人有云「飲食有節」,不只在說飲食要有節度,亦是在說飲食要依據節氣,即所謂的調節。
雨水時節,雖已入春,天地猶寒,水氣旺盛又多風,此時飲食養生要兼顧多重之理,春季雖要補肝,但不宜多服補品,要以天然生長之春物來補肝,因此多吃時令的豌豆苗、薺菜、春筍、香樁、百合、荸薺為宜。春天吃薺菜飯,香樁豆腐、涼拌春筍、炒豌豆百合等春令菜,飽口福亦調養身心。
除了春蔬當令,正月宜食粥,亦可化解體內水氣過旺,像日本人迄今仍有食七草粥的傳統,春季煲粥,素菜粥最佳,如枸杞菜粥、菠菜粥等等。
雨水有雨莊稼好,大春小春一片寶,天地人三合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是萬物生命的最高準則。
雨水隨筆:冬天的樹
樹,是冬季世界的皮膚、面容和骨架,默默的強大,一如柳公權的方塊字……
自己一向喜歡冬天的樹,冬天的樹是最美的。
美向來比較含混,但美的事物不管怎麼差異,又總是讓你看著順眼,舒服,說不出來的喜歡。我對植物沒有研究,幾乎是個門外漢,家裡的花呀草呀從來不經手,家裡人說吊蘭如何如何,我只顧點頭,說吉祥草如何如何,我照樣點頭。不過我知道冬天的樹,也欣賞冬天的樹。我不能給這些樹分類,但我有我的笨法子,我把冬天的樹一概歸為兩種:落葉的和不落葉的。這樣一來,就簡單取巧多了。
樓下的花圃裡,地上是綠的草,蔥油油的,毛毛喜歡跳進去,耍起他最拿手的狗刨式,綠草立即淹沒了牠,如同在波浪裡出沒。這時候,我就站在邊上,看草叢裡的兩棵樹。冬天的樹,竟然如此婆娑,又高大又壯實,頂著的冠蓋綠葉繁茂,葉片肥大透亮,風吹過來,哪怕是最微弱的風,也能讓他們發出笑聲,或者掌聲。儘管已是寒風凜冽,看著這威風八面的樹,我竟然扯開了棉襖。
小區河邊,有塊綠地,安放了一堆運動器械,那是老年人的天地。一大片的草坪,形成一塊高高低低緩延著的小山坡,於是山坡上的樹也高高低低的了。這裡是孩子們的天地,也是我和毛毛的天地。我喜歡遠看,但毛毛執意要我去近觀。這是些年輕的樹,我不敢輕率叫錯,他們春夏綠色,擠擠挨挨;秋天呢,不知不覺地紅了,尤其暮秋和初冬,紅得發紫,白天壯觀自不必說,晚上,路燈打在上面,更見丰采。幾天不見,紅葉全部沒了,飛的飛了,落的落了,踩在鬆軟厚實的樹葉上,窸窸窣窣的,暢快得你想喊,又怕驚跑了這一切。又過幾天,連地上的葉子也不見了,
萬物皆歸塵土,脫掉衣服的樹們一身輕鬆,愈發顯出精氣神來。
野曠天低樹。冬天的樹。我看到了真正的樹。這些樹清瘦,筆直,隱隱的,似乎能看見他們流動的脈絡與紋理,讓你愛得心痛;樹梢更是細細的,呈霧狀,直接霧濛濛的天。風吹過來,不論風多強多弱,這些樹都不為所動,好像他們抱成了一團。草地彷彿一張褐色的宣紙,年輕的樹如同古典的中國畫,又工筆又寫意。要是看得久了,這幅畫又有了動感,有了些水墨的意趣。
在冬天,人們蒙頭遮臉,臃腫猥瑣,動物東躲西藏,縮進巢穴,只有樹,落葉的也好,不落葉的也罷,個個率性,人人本真。他們並不刻意做鬥士,也絕非懦夫。活得真實,也活出了涵蘊:他們毋須保護,卻自覺不自覺地保護了別人。
樹,是冬季世界的皮膚、面容和骨架,默默的強大,一如柳公權的方塊字。
一群放學的孩子跨進來了,搶先的是一條土狗,毛毛自然不甘示弱,飛身撲去。冬天的狗和冬天的樹不一樣,狗肥樹瘦,一身膘的土狗見了毛毛,很敦厚地節節後退。孩子們拍起手來,嘰嘰喳喳的;兩隻狗,一大一小,很好奇的仰著腦袋,搖著尾巴。原來他們在玩剪刀石頭布,預備分成兩撥捉迷藏。怎麼捉迷藏呀?我也和狗們一樣好奇了。怎麼不好捉呀?領頭的小丫頭梳著羊角辮,白了我一眼。那你怎麼躲呵?笨呵你,不是有樹葉嗎?樹葉,哪有呵?小丫頭不再理我,一聲令下,孩子們很快各就各位。她們隱在樹後,凍紅的小手搭在樹身上,明明能看到對方,卻視若不見。猛然一聲驚叫,捉與被捉的孩子圍著小樹陀螺般旋轉起來,這回是發現了,卻始終追不上,樹給了她們奔跑的空間,也成了她們躲閃的屏障。但不管怎麼追,怎麼躲,她們靈巧的身子總是碰不到樹,梅花間竹一般。倒是兩條狗熱鬧得添亂,也跟著她們跑,毛毛還跌了個跟頭,女孩們的笑聲如受驚的鳥群嘭的飛翔開來。
自己不禁憶起一個冬天的黃昏,和父親去大姨家。我們已經趕了五里路,卻才走了一半。一路走,自己一路數著高大的白楊樹,父親則不住的叫我歇歇再走。而自己好像賭氣似的,搬動著兩條小腿,就是不肯停下來。最後父親只好說,他走累了,想吸袋菸。父親坐在一個樹凳上,在凳子的邊角磕著菸袋,吸得很舒坦。自己站著,換著腳撐著。過了一會兒,父親讓我坐,他則靠在一棵樹上。樹凳讓他坐得暖呼呼的,可惜我屁股小,只能坐在樹凳的一角,裸露的巨大年輪讓我心驚。也許是因為溫暖,也許是因為洩了勁,自己再也走不動了。父親叼著空菸嘴,把我架到他的脖子上,哼哼道:你不是很能的嗎?哈哈,自己騎上了樹了。
到了大姨家,天已完全黑了。吃完晚飯,我們是坐著拖拉機回家的。可能白天走了太多的路,自己的眼睛根本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聽見父親囑咐拖拉機手,喝了酒,開車得盯著點。拖拉機手嚷嚷道,不要緊的,有樹呢。自己擠在人群中,坐在密不透風的地方。聽到父親的話,自己來了點精神,努力地扒開那些腿。終於,自己的腦袋從一個人的褲襠裡鑽出來,卻掉進另一個人的兩腿之間。艱難地看到了一點光,只有一點光,還是從白楊樹上反照過來的。白天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那些樹的根部都刷上了石灰水,我也只能看到那白色的根部。拖拉機突突突蹦跳地行駛著,像一隻小鐵船,穿行在帶柵欄的河流上,也恍若不是我們在前行,而是那白柵欄般的河床撲面而來,又呼嘯而過。
我喜歡冬天的樹,覺得冬天的樹才像樹,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雨水賞櫻:山櫻又紅
這花期富麗而短暫,風和雨,甚或一陣不敢用力說出的挽留,一片花雨撲簌簌跌落在地……
二月濕冷,低溫盤旋,溫暖天候還在雲之外。聽聞山櫻已紅,前往陽明山路上已有燦爛花海,蟄伏遊興忍不住探出頭來,方向盤自重慶北路轉往復興路,山路迴繞,心情跟著調為赴約的狀態。朋友期待一季花開豐富熱情畫筆,自己則喜歡一起看風景。因花而起的愉悅點亮心頭,即便寒天亦覺暖熱。
冷霧滯停,或隨人車緩緩地移動,朋友將車停靠路邊,一同往向煙花繚繞的景點。一雙雙明亮眼神絡繹於途,賞花之行似如朝聖,人心慎重且謹慎。一朵花開傳達一分生命氣息,一片花林則蔚成整座城的大事。民眾扶老攜幼,相機前後背行,這樣久的日子,許許多多的滄桑悲情,人和自然屢因苦難相關連,許久未見這般的歡樂場景。
地微濕,起起暖熱氣息於口耳間傳遞著花訊──花開幾分,一場雨來,穠麗又消褪了幾分?寂冷的天空,紛鬧著花之饗宴。一顆顆雀躍的心相互感應著,曾幾何時,沿途櫻花已與這樣多人有約定。霧露撥著水袖,引領各方前來的遊客,越往前,隊伍行進得越緩慢,而後臆測與傳言滯留路邊,取代以驚喜及議論紛紛──瞧那花彩自枝椏間吐露,滴滴滲出渾圓的花形,美麗於霧裡穿進穿出,親近的眼底映出一抹抹動人光彩。沐著花影,冥想櫻和土壤的緣分與默契──豔麗種子何時蓄飽能量,復於嚴寒中散放丰采?細微的花苞如何聚集聯手,噗一聲改寫整路色彩。禁錮心靈,焦慮的情緒,一番梳洗後又再舒活。
短暫的美須經長時間聚集,瞬間交會又深刻成永恆。眼前花海美得既單純又繁複,整片紅紅滿樹枝,從枝條分岔處到迎空的最前端,花萼托著花瓣,硬將青葉擠出了視線。你說這花紅得過火,教人既歡喜又憂懼,豆點般的花苞燃燒起整片林,這樸素山嶺何來這般濃烈的情景?朋友將鏡頭左右調轉,於花叢中尋找特寫角度,喀嚓一聲,便將滿溢花彩裝進記憶。
白宮山莊前圍攏著天然屏風,上天保守的調色盤,就屬這幾筆揮灑得最率性。友人說那一根根悠然向天的粉嫩枝條,每寸都珍貴嬌美。友人手中的鏡頭似萬花筒,傾與側──花容又有多樣的變化和組合。或許這整片花海,是上天無意間打翻的水彩,夢一般的色澤暫時暈染,雨淋霧洗,漫山燦麗旋將流失,收進相機的花影將被沖洗出來,復於紙上呈現豐美的姿態。
友人眼眸與畫筆似有靈犀,懂得顏料與水分間的細膩聯繫──擠出顏料蘸上水,心思與眼眸便細膩大膽地調和起來。說這花不適合細數與近看,適合放開眼,讓整片顏色從眼眸映入心頭。友人肯定眼前景是美之饗宴,更是繁複的藝術訓練經驗,即便作畫那樣多年,面對年年花開,勾畫點染之際,朋友小心翼翼。天然色彩蘸上畫筆,於紙面塗上一層淡彩,映著天光,斟酌霧氣,瓣瓣彩色堆疊眼前,而後將心思與畫筆凝聚尖細,於層層色階中點畫出花芯,傳送天地間最幽微的感應。
對美的堅持,畫家最明顯,跟隨你遊行花叢,自花徑穿進畫裡,復從繽紛的畫中款款走出,心領神會色階的凝聚與轉變──循著步道,彎進吳氏宗祠,紅粉花浪於綠林中起湧,花開滿枝,於山間拂弄清麗視野。紅櫻作為襯底,環山視野盡皆亮眼──關渡平原、社子島及北投機場染上層層浪漫意趣。上天巧心,於擁擠的盆地邊緣,勾勒這般精美線條,這頭的熱鬧舒緩那頭喧囂,天與人相會於此花之甬道,都會硝煙消沉路上,一片片嫣紅染翠,似天上相約降臨的彩雲。
行走步道,感受花的開闔與呼吸,山中行須得更加地小心。友人以手指著那看似渾然的花叢,細說其分屬於不同種類──吉野櫻初開時淺粉,越開顏色越淡,遠看似如枝頭堆雪;重瓣緋寒櫻花大而色濃,一整片燎原火紅展現剛烈個性;至於眼前漫山的緋紅,一簇簇單瓣下垂的鐘罩形花朵,便是最常見的山櫻……朋友說得清楚,自己看得迷糊,這花期富麗而短暫,風和雨,甚或一陣不敢用力說出的挽留,一片花雨撲簌簌跌落在地,這邂逅常教人不知所措。
行走花徑,感受地心瑰麗的紅寶石融進鬚根,於冷霧往返中揭開春之前奏。一曲美的篇章喚來雨和陽光,冷暖褪去花彩,繽紛亮麗的山徑又將沉寂。滿樹花紅,紛開且落,頓時,燦亮眼前泛起一分淒迷……
朋友於花下無語地走著,而後要我站於紅豔樹下,快門一閃,沿途櫻紅盡皆笑了起來──眼前的路通向畫裡,一起起櫻花雨於空中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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