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1 12:50:04讀.冊.人
城市文學:水城台北
城市文學:水城台北
書名:
水城台北
作者:
舒國治
一九五二年生於臺北。原籍浙江。是六十年代在西洋電影與搖滾樂燻陶下成長的半城半鄉少年。七十年代初,原習電影,後注心思於文學,曾以短篇小說《村人遇難記》備受文壇矚目。一九八三至一九九,七年浪跡美國,此後所寫,多及旅行,自謂是少年貪玩、叛逆的不加壓抑之延伸。而文體自成一格,文白相間,簡淡中深富雅韻,論者咸認與他的清簡度日有關。常人忽略的清苦生活之美,最受他無盡窺探與詠頌。
著有《理想的下午》《門外漢的京都》《流浪集》《台北小吃札記》《窮中談吃》《臺灣重遊》《讀金庸偶得》等。
內容介紹:
老台北,到處是小河小橋?想要知道街巷曲折、阡陌構成的舊日台北?跟著舒國治,一起探尋最珍貴的台北田園記憶!台北,眾人皆知,是一個盆地。而這盆子,不是個乾盆子,是一個還盛了點水的盆子。這幾十年來台北的成長工作,其實是把這盆子裡還剩的一泓淺水給倒倒乾淨……
六十年代的台北,曾是水渠密布、水田處處的台北。舒國治謂,四十年來台北最大的改變可得一句話:由水城變成陸城。從此「水城台北」只能留存在記憶中了。
本書集結了舒國治十多年來在《中國時報》、《聯合文學》、《號外》等報章上的二十餘篇散文,呈露作者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所親見的、自水塘小河稻田逐漸變成高樓林立的、生於長於之台北。而「舒式台北」也一如他的「舒式京都」,均堪稱絕無僅有的城市文學登峰造極之作!
城市文學:水城台北
自序:〈水城台北〉
一
台北市,偉大的記憶之城。日夕遊逡其中,然所見終是瞬息不在的。它行色匆匆,不作停留。某一當口你佇足凝視,似有收見,俄而回望,卻是景狀闌珊了。它只提供記憶。
台北的天職是加速造就歷史,不是保持現蹟。喜好究講歷史之人,當最能賞識這個城市。且看它供給書文、談說、相片等等之物遲早多於我人眼睛當下見著的每日流轉景態。
台北,眾人皆知,是一個盆地。而這盆子,不是個乾盆子,是一個還盛了點水的盆子。 這幾十年來台北的成長工作,其實是把這盆子裏還剩的一泓淺水給倒倒乾淨。
二
這個我四十年生長遊息的地方,不自禁塑捏我吃飯穿衣、讀書看人的習尚與眼界。四十多年前渡台的江蘇詩人陶蓬仙所寫的「花生赤豆兩甜湯,文火煨成爛且香」、「手推行籠街坊過,湯下魚圓與粉絲」(〈台北竹枝詞〉),在他自是異地新見,於我則是從小吃大。古亭國校校歌中的「文山挺秀,淡水澄清」,雖不是什麼名山勝水,也是我自小看慣並受之啟蒙的山與水。如果我不懂領會壯麗偉岸的絕景,在於我原本就生長在台北這小地方。湖南詩人易君左〈台北卜居〉一詩:「鄰家牆角樹蔭濃,消受清花五月風」更是道出三四十年前台北人家雖戶戶緊靠卻猶能受襲大自然佳氣的蝸居氛圍。這氛圍是我以及無數同儕自兒時至少年一逕呼吸慣了的過日子藍本。
我生也晚,又何幸也,有緣在這四十載匆匆寒暑得見台北無數次重新締造之點滴,較之多少歐洲古城子民見其母城今貌原是一、二百年前早成之定局,毫無新變,何其珍貴不易,然又何其波盪周折。
四十年來台北最大的改變,我以為可得一句話:由水城變成陸城。 那時的台北,是水渠密佈、水田處處的台北。每個台北人都受到水的籠罩。婦女浣衣,在隨處可見的小溪小河邊。人們行路,常沿著河或溝,並隨時準備過橋;甚至推開家門就見一塊天天踏跨的橋板。早晨開來的公車,車皮上還沾著水珠。學子要推出上學的自行車,必先用抹布抹一把,將坐墊上的水氣拭掉。走路上學的,經過田埂,球鞋或小腿上沾染的,常是細草上飽滿滾圓的露珠子。倘在冬天,這露珠常化成了霜。進理髮店,理髮師不由分說先拿起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你頸子四周擦上一圈白粉,再來動推剪。不知是不是這種濕燠黏膩之氣,我中學時所見的少年學子們幾乎臉孔都是油油的?並且,青春痘的人口極高。且不說鼻子過敏與氣喘這二痼疾,當年太多孩子受其纏苦。還有,痱子亦是那時代慣見的症狀。如今痱子粉少有人買了。甚而我幾乎忘了有的家庭在久不用的麻將上灑上痱子粉,而不令牌與牌之間黏結這一舉措。
也不知是否因為教室內濕氣難散,那時的教室牆角還特別開有一扇扇的木板「氣窗」───我們戲呼為「狗洞」───或求通涼透爽,然我們只知以它偷傳物件(如便當),或以看見人腿而預警師長的隨後出現。
城市文學:水城台北
書摘:永和─無中生有之鎮
在某一個特殊的年代(像是離亂剛歇、不興不止),會結凝出某一襲特殊的氣氛(像是波盪不定,卻又安寧不見有動靜),而將這種種呈現在一個特殊的邊搭地方(像是倉皇劃出、不城不鄉);這樣的年代往往短暫,如同權宜,一個不注意,竟自逝去了,而這樣的氣氛與地方也頓時見不著了。
曾經有這樣一個地方,我小時親眼見過。它的時光永遠都像是下午;安靜緩慢、所有人都在睡午覺的下午。它的佈局永遠都是彎曲狹窄的一條條不知通往哪裏的巷子;兩旁的牆與牆後的房、樹、與瓦都像是為了圈圍成這些引領人至無覓處的長而彎仄的巷子。它的顏色,永遠都是灰。它的人,永遠只是零零落落,才出現又消失,並且動作很慢,不發出什麼聲音,總像是穿著睡衣、趿著拖鞋,沒特要上哪兒去的模樣。倘站在巷口,只像是目送偶一滑過的賣大餅饅頭的自行車。
真有這樣的一處天堂,在六十年代,叫「永和鎮」。
馬路上的公共汽車或公路局班車皆是舊舊的,揚起的灰塵飄落在尤加利樹的蒼舊葉子上。尤加利樹,那個年代所習用暫時為街路形廓打上樁子之象徵,透露出這裏實是新劃區。而灰塵,與此鎮的本質色根,灰色,來自河邊無盡的沙洲。
這裏見不到根深柢固的大樹(台北市其實也極少),及樹後的莊嚴古廟宏殿(如台北龍山寺,大甲鎮瀾宮),見不到舊家園林(如板橋林家花園,新竹鄭用錫北郭園),見不到豪門巨賈(如迪化街,貴德街那種西洋樓),甚至沒有頗具規模的眷村(如台北的成功新村,四四東、南、西村)。這裏也沒有良田萬頃、阡陌處處,沒有茶山層層、水牛徜徉林野。沒有。有的只是野竹叢,此一撮,彼一撮;只是番薯地,零散的菜畦,疏落的葡萄園,水溝邊的絲瓜棚而已。當然,還有人家,在遺忘的年代間雜建於那些凌亂的角落,用的只是粗簡材料的人家;以是在這裏看不到工整成形的日式宿舍。
是的,人家。便因這些乍然出現的一戶又一戶人家,使永和之所以成形為永和。六十年代,在台北,任何人都有幾個朋友住在永和,每個小孩都有一二同學家住那裏。太多的北部人都知悉它的一二名聲,說什麼永和出豆漿、出皮鞋、出美女,甚至說出彈子房、出竹聯幫。
它像是演員金永祥慢推著二十八吋腳踏車在永安市場買菜的那種小鎮。像是江明、馮海這種不算大紅而又樸素自持的六十年代小生可以卜居的小鎮。像是武俠小說家高庸構思奇情打鬥聊寄閒愁的荒澀小地方。也像是電台主持人包國良穿著汗衫站在安樂路家巷口的家居閒景。作家侯榕生在文化路,陳紀瀅、王藍在竹林路,皆能幽幽的享受收音機傳出的京戲聲。這裏太過粗簡平淡,以是即使有將軍(抗日名將吉星文住在潭墘里)、國大代表等卜居,卻看不見官宅大院的霸嚴氣象。這裏太零散,牆面太斑駁,牆角太生雜草,以是最沒有階級,最小民化。
在某一個特殊的年代(像是離亂剛歇、不興不止),會結凝出某一襲特殊的氣氛(像是波盪不定,卻又安寧不見有動靜),而將這種種呈現在一個特殊的邊搭地方(像是倉皇劃出、不城不鄉);這樣的年代往往短暫,如同權宜,一個不注意,竟自逝去了,而這樣的氣氛與地方也頓時見不著了。
曾經有這樣一個地方,我小時親眼見過。它的時光永遠都像是下午;安靜緩慢、所有人都在睡午覺的下午。它的佈局永遠都是彎曲狹窄的一條條不知通往哪裏的巷子;兩旁的牆與牆後的房、樹、與瓦都像是為了圈圍成這些引領人至無覓處的長而彎仄的巷子。它的顏色,永遠都是灰。它的人,永遠只是零零落落,才出現又消失,並且動作很慢,不發出什麼聲音,總像是穿著睡衣、趿著拖鞋,沒特要上哪兒去的模樣。倘站在巷口,只像是目送偶一滑過的賣大餅饅頭的自行車。
真有這樣的一處天堂,在六十年代,叫「永和鎮」。
馬路上的公共汽車或公路局班車皆是舊舊的,揚起的灰塵飄落在尤加利樹的蒼舊葉子上。尤加利樹,那個年代所習用暫時為街路形廓打上樁子之象徵,透露出這裏實是新劃區。而灰塵,與此鎮的本質色根,灰色,來自河邊無盡的沙洲。
這裏見不到根深柢固的大樹(台北市其實也極少),及樹後的莊嚴古廟宏殿(如台北龍山寺,大甲鎮瀾宮),見不到舊家園林(如板橋林家花園,新竹鄭用錫北郭園),見不到豪門巨賈(如迪化街,貴德街那種西洋樓),甚至沒有頗具規模的眷村(如台北的成功新村,四四東、南、西村)。這裏也沒有良田萬頃、阡陌處處,沒有茶山層層、水牛徜徉林野。沒有。有的只是野竹叢,此一撮,彼一撮;只是番薯地,零散的菜畦,疏落的葡萄園,水溝邊的絲瓜棚而已。當然,還有人家,在遺忘的年代間雜建於那些凌亂的角落,用的只是粗簡材料的人家;以是在這裏看不到工整成形的日式宿舍。
是的,人家。便因這些乍然出現的一戶又一戶人家,使永和之所以成形為永和。六十年代,在台北,任何人都有幾個朋友住在永和,每個小孩都有一二同學家住那裏。太多的北部人都知悉它的一二名聲,說什麼永和出豆漿、出皮鞋、出美女,甚至說出彈子房、出竹聯幫。
它像是演員金永祥慢推著二十八吋腳踏車在永安市場買菜的那種小鎮。像是江明、馮海這種不算大紅而又樸素自持的六十年代小生可以卜居的小鎮。像是武俠小說家高庸構思奇情打鬥聊寄閒愁的荒澀小地方。也像是電台主持人包國良穿著汗衫站在安樂路家巷口的家居閒景。作家侯榕生在文化路,陳紀瀅、王藍在竹林路,皆能幽幽的享受收音機傳出的京戲聲。這裏太過粗簡平淡,以是即使有將軍(抗日名將吉星文住在潭墘里)、國大代表等卜居,卻看不見官宅大院的霸嚴氣象。這裏太零散,牆面太斑駁,牆角太生雜草,以是最沒有階級,最小民化。
這裏又最荒疏,矮牆瓦房後零碎的麻將聲,只更顯得不知歲月,更悠慢遠離世事之中心。倘一個人經過了抗戰的顛沛,經過了四九年的迢迢遷徙,頓時覺得老了,只想頹唐的打發衰年歲月,歪躺在藤椅,蹺起二郎腿看看晚報,泡上一杯香片,哼兩句戲,吐他一口釅痰,打個四圈麻將,那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這裏,永和。倘有小孩想逃家,逃離父親的鞭打,或是在學校被同學毆了,心中有無限的怨苦,想到一處荒涼所在找尋自己海闊天空的夢境,那他能夠找到最好的地方,在那年代,是這裏,永和。
假如在台北開不成像樣的館子,這裏正是烤烤燒餅、磨磨豆漿以之營生的小地方。甚至只是在湫隘家裏蒸好饅頭裝好木箱蓋好棉被騎上單車沿街叫賣的流動生計之適當小鎮。這裏也是在台北無法開成診所,只能白天在台北大醫院應診、晚上在家看看小兒感冒的西醫之小鎮。並且也是未必有中醫執照卻又醫術精湛能夠懸壺濟人的中醫之小鎮。
比之於其他的台北縣小鎮,永和最晚熟。它不比士林鎮(六十年代士林當然還只是「鎮」)古風文雅,倚山襟水;也不比三重、新莊之小型工商業蓬勃,人煙稠密;更不比板橋的幅員開展,基業雄厚,頗有縣治氣派。端看通往這三地的橋樑───中山橋、台北橋、光復橋───便都比永和的中正橋要壯麗得多。
中正橋與它們比,只像是一座便橋,難怪徐鍾珮四十年代的文章〈發現了川端橋〉(中正橋的原名),必須因它小而偏僻的去「發現」。
它甚至不通鐵路,固然沒有士林、板橋古典通衢之重要。也比不上景美、新店因有短程鐵路而顯現都市延伸之意指。更別說永和之無鐵軌顯然是不具產業的表示。
永和便因太多的先天不足,使它得而成為五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一處奇特天堂。當然,這天堂只維持了近二十年,可以說,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原先的永和便丟失了。
永和原來和台北沒有什麼關係。它原是北行的新店溪打一大彎而廓成的溪旁大洲,溪以東、以北是台北市。一九三八年川端橋(今中正橋)未建前,溪以南極少人煙,乃它是無垠沙洲,隨時與水爭陸、隨水沉浮。前幾年台北市水源路、同安街口那一大幢日式木造二層樓房未遭火燬前,可以想像六、七十年前自那樓台南眺河景與河後遠處平闊無盡的樹草荒景應是何種情味(當然水源路的堤基那時沒有如此高)。倘有所謂的「北部八景」,而又硬要賦予永和一項「網溪泛月」,則自這處日式木造樓台上當是最可體會。雖然「網溪泛月」之品題多半來自網溪老人楊仲佐(畫家楊三郎之父)本世紀十年代建其別業於今永和博愛街七號位址後養蘭作詩、時與文士酬唱而致。
假如在台北開不成像樣的館子,這裏正是烤烤燒餅、磨磨豆漿以之營生的小地方。甚至只是在湫隘家裏蒸好饅頭裝好木箱蓋好棉被騎上單車沿街叫賣的流動生計之適當小鎮。這裏也是在台北無法開成診所,只能白天在台北大醫院應診、晚上在家看看小兒感冒的西醫之小鎮。並且也是未必有中醫執照卻又醫術精湛能夠懸壺濟人的中醫之小鎮。
比之於其他的台北縣小鎮,永和最晚熟。它不比士林鎮(六十年代士林當然還只是「鎮」)古風文雅,倚山襟水;也不比三重、新莊之小型工商業蓬勃,人煙稠密;更不比板橋的幅員開展,基業雄厚,頗有縣治氣派。端看通往這三地的橋樑───中山橋、台北橋、光復橋───便都比永和的中正橋要壯麗得多。
中正橋與它們比,只像是一座便橋,難怪徐鍾珮四十年代的文章〈發現了川端橋〉(中正橋的原名),必須因它小而偏僻的去「發現」。
它甚至不通鐵路,固然沒有士林、板橋古典通衢之重要。也比不上景美、新店因有短程鐵路而顯現都市延伸之意指。更別說永和之無鐵軌顯然是不具產業的表示。
永和便因太多的先天不足,使它得而成為五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一處奇特天堂。當然,這天堂只維持了近二十年,可以說,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原先的永和便丟失了。
永和原來和台北沒有什麼關係。它原是北行的新店溪打一大彎而廓成的溪旁大洲,溪以東、以北是台北市。一九三八年川端橋(今中正橋)未建前,溪以南極少人煙,乃它是無垠沙洲,隨時與水爭陸、隨水沉浮。前幾年台北市水源路、同安街口那一大幢日式木造二層樓房未遭火燬前,可以想像六、七十年前自那樓台南眺河景與河後遠處平闊無盡的樹草荒景應是何種情味(當然水源路的堤基那時沒有如此高)。倘有所謂的「北部八景」,而又硬要賦予永和一項「網溪泛月」,則自這處日式木造樓台上當是最可體會。雖然「網溪泛月」之品題多半來自網溪老人楊仲佐(畫家楊三郎之父)本世紀十年代建其別業於今永和博愛街七號位址後養蘭作詩、時與文士酬唱而致。
城市文學:水城台北
有朋自遠方來,可陪他們去故宮觀賞書畫與器物。 每一兩星期可就近去北投、陽明山或烏來泡溫泉。 可打電話預訂蔥油餅(如四維路「秦家餅店」)或法國麵包(如麗水街「珠寶盒」)然後一兩小時後去取。有時這些餅是為了第二天拎上飛機去到洛杉磯或東京或法蘭克福送給親友的。
在城市中任何一地方突然遇雨,皆可能向店家借得到雨傘。
自國外返台,常可在有些公共場合遇見幾十年不見同學,不亦快哉。自國外返台,桃園機場之通關,永遠最快,從護照繳出到蓋好章取回,我從來都不超過三十秒。不亦快哉。
極多的社區大學有極多實用的課程如瑜伽,如語文,如養生保健,如做菜。咖啡店多之又多。要選擇聊天的、寫作的、抽菸的、逗貓的、或是看窗外的,應有盡有。藝術片的戲院近年亦稍增多了。且映外片與老片的影展亦有幾個了。
到朋友家閒坐聊天,時喝茶,時飲酒。更可貴的,還常常可以到半夜。冬夜的雨,雖較昔年少了,然偶遇之(尤其回台探親期間遇上),此時穿鞋下樓,在陰陰冷冷中出門,穿街走巷,東探探西逛逛,最後喝碗豆漿、吃一套燒餅油條才願回家。
家庭中烹製獅子頭、蔥烤鯽魚、油豆腐細粉、炸蝦仁土司,甚至煮酸梅湯,甚至煎荷包蛋,常常頗多做得道地的;哪怕館子裏早已將許多很基本老百姓吃的菜弄得荒腔走板極矣。
有些地方,多年來留意,偶然經過,居然還是老樣子,真教人欣慰。像中山北路一段的「林田桶店」,三段的「福利麵包店」,像衡陽路的「聯合大藥房」、「全祥茶莊」,中山堂廣場旁的「上上咖啡」,永綏街上的「中英大藥房」,成都路上的「南美」、「蜂大」兩咖啡店,迪化街、貴德街的老樓宇仍可見工藝精良痕跡,此種「又逢舊識」感覺,最可貴也。
有時走經老街老巷,樹更大了,牆更頹了,然記憶令它更美了。想起當年居此的學者、公務員、官員等,不少猶能言之,竟像是一小頁台北住宅區歷史,像泰安街二巷的李國鼎,一巷的馬紀壯,濟南路二段的孫運璿,齊東街五十三巷的薛光祖。像青田街九巷的鍾皎光、十一巷的閻振興,溫州街十八巷的臺靜農、五十二巷的陳奇祿,以及新生南路三段十九巷的陳啟天、和平東路二段十八巷的劉先雲。再如仲肇湘、王章清、溫士源住的晉江街,程滄波、王常裕住的金門街,錢思亮、薛人仰住的福州街,俞大維、張寶樹、黃尊秋住的潮州街,以及薩孟武住的羅斯福路一段一一九巷,更別說現闢為大安路,以前稱仁愛路四段卅五巷所謂「名人巷」所住過的蔣彥士、陶聲洋、劉階平等,此等地點,亦未必不會成為將來遊人觀光的重要風景。
有時探索老區,可以想像一百年前草萊未闢前的阡陌。像自龍山寺的東牆,取青草巷(西昌街二二四巷),東行進入康定路二七八巷,再進入剝皮寮,即康定路一七三巷,東南進入昆明街二八九巷,南寧路四十八巷,沿龍山國中的南牆,進入中華路八十一巷,向東南直走到延平南路尾端的植物園西面盡頭的小池塘。這一段路,便是萬華通往古亭的百年前古道。
讀.冊.人
2010-11-01 12:54:31
《水城台北》本書集結了作者舒國治十多年來在《中國時報》、《聯合文學》、《號外》等報章上的二十餘篇散文,呈露作者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所親見的、自水塘小河稻田逐漸變成高樓林立的、生於長於之台北。而「舒式台北」也一如他的「舒式京都」,均堪稱絕無僅有的城市文學登峰造極之作。
六十年代的台北,曾是水渠密布、水田處處的台北。舒國治謂,四十年來台北最大的改變可得一句話:由水城變成陸城。從此「水城台北」只能留存在記憶中了。
記得小時候去圓通寺
好像中和有個車站,火車站?
「川端橋」,似乎就是「瑩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