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時樂園(一)/騎樓
騎樓;是中國華南地區,也是多雨台灣的建築特色,小鎮上這一排十幾間黃金店面連成一長串的騎樓長廊,除了人來人往,更多是鄰近店家社交及附近小孩玩樂的場所。
靠馬路的柱子都設有水龍頭,方便店家沖洗騎樓走廊的地面,在我幼年時候,那條馬路還沒有拓寬,兩輛轎車錯車應該要很小心,冷不防就可能擦傷!但那時候轎車不是很多,很久才會經過一輛,大部份都是摩托車,兩對街的小孩會穿越馬路或不小心就走在馬路上,所以摩托車經過也不敢太放肆催油門,就是小時候養成的這習性,讓我長大之後到了大城市,還是常常不自覺走著走著就走在馬路中間,好像自己有鋼鐵鑄造的身體般,完全不理會兩側來車!
夏天傍晚時分,各戶學齡前的小孩會排隊在馬路上洗澡,我的父親用直徑約一米的錫盆接水,然後逐一幫我們抹肥皂沖水,隔壁鄰居也是,對面鄰居也是,燥熱的暑氣在一片嘻鬧和潑水的喧嘩聲裡消散,整條馬路像是公共聯合澡堂,洋溢著快樂純淨的童真。
我家騎樓走廊的樑柱上有燕子築巢,冬去春來,那是個燕子也喜歡跟人們親近的年代,鄰里間更是守望相助,只要有人找小孩,每家店都會有人出來指引或幫忙喊人,連對街都能聽到吆喝「XXX,妳媽在找妳,快點回家」!...端午時節,廊上竹竿一跨,婆婆媽媽們隔著自家店面,邊包粽子還能邊聊天,東家長西家短,從小孩聊到生意或者鎮上發生的大小事... 。
在小孩的世界,那則是各小王國林立;這街的,對街的,還有後街的,幾撮人馬經常在廊上追逐,殺過去又殺回來!...還記得我們家四個小鬼跟隔壁同年齡的四個小鬼打架,哥哥、妹妹和弟弟都嬴了,只有我一個敗下陣哭著回來,檢討戰術才驚訝的得知,我那乖巧的妹妹跟敵方的弟弟對打時,用小小的指甲狠狠的掐入對方手臂肉裡扭轉,那男生痛得都哭了出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平常兇巴巴的打架卻一次都沒嬴過...
在馬路還沒拓寬之前,中元節的普渡是一大盛事,那時候不像後來都用罐頭和現成的食品,每家都會花心思把供品弄得有看頭,遇到鎮上大醮,家家戶戶廊上都會有一隻咬著鳳梨的豬!到了農曆年前,各個店家更是使出渾身解數,騎樓走廊應節多出很多平常沒有的營業項目,就像一條年貨大街,我們家從母親接手店面之後,每年過年走廊的節目都是賣花,那還不只是賣花而已,還有附加的服務是幫客人插花,所以那幾年小阿姨過年前常被借將過來炒熱買氣,我不懂她插的花是什麼流派?但可能是天賦異秉耳濡目染,我長大之後接觸到商業陳列,經常被派去插花,我記得有一年小阿姨用大型花器示範了”子母花”的插法,我過年去串門子,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盆”子母花”…。
過年的炮仗更是年度壓軸,馬路兩岸互擲沖天炮,數量及速度要出動掃帚抵禦,像揮棒般把飛過來的炮彈擋回對街,年一直要過到十五元宵,用燈海開啟一年的天光。那個晚上,店家們很識趣的都不開大燈,讓整條街被燈籠和火把佔據,小小孩提燈籠,大小孩拿火把,我還記得我的第一個燈籠,是用”森永牛奶粉”的鐵罐作成的,也是那年被火燭燙傷,我的玩伴用土法”汶豆油”醫治,我的母親替我敷藥膏包紮,那事件讓我知道醬油比西藥還有效,有時候文明的按部就班是一種僵化的迷思,遠古的不可言諭卻帶著神秘的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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