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考完試後當然還是一整個悽悽慘慘，這輩子自從國中畢業後在校成績都不太能見人就覺得有點心酸，不過酸一酸也就過去了。看到正門前有書商擺攤就過去瞧一瞧吧。

嗯，又是那種學生特惠價的雜誌訂閱，大多是英文學習雜誌之類的東東。不過桌腳還是擺了些天下文化的書籍。雖然大多是陳年舊書（是新書，但很久以前就出版的那種），但有時看了也是會心癢啊。

「老闆，書打幾折啊？」

「五五折。」

「哇，那麼好啊。」

「是啊。有誰能夠賣你天下文化的書籍五五折啊？」

「是啊，就連我利用生日去城邦書店買書也只能打六五哩。」

既然那麼便宜就挑個幾本吧。不過看來看去也只有幾本有關量子力學的書籍算是比較深得我的喜愛和一本英文友誼格言罷了。量子力學說實話我是不太需要看了，因為以一個普通人來說具備的基礎知識真的夠了，當醫生不需要知道電子在哪裡比較容易出現，知道病人感染是哪種病菌似乎更重要些。我已經落後同年級的醫學生太多，得多花些心力在醫學方面。但書還是可以買，除了滿足自己的購物慾外，學生說他化學不及格，（不關我事，我只教物理）量子力學對化學軌域的理解也頗有助益，買來送他也不賴。因為他看的課外書真的太少了。

我大致選完後還是不甘心終結這五五折的大好良機，就問老闆：「書只有桌上這些嗎？」

老闆聽了笑笑回應：「當然，同學你不要害我好不好？」

我一時還聽不出來他在說啥？所以又自顧自的再問一句：「那有書單嗎？我可以勾選然後你幫我進書啊？」

「同學，要是這樣全台書局都來找我抗議啦。」

「…………………」真糟，貪小便宜的習慣一時改不掉。顧左右而言它吧。

「老闆啊，這種書要多放啊。而且你幾乎都沒放文學的耶。英文詩選也不賴啊（平常有瀏覽站台的人應該知道我意思…），未必盡放些工具學習用書吧。」

「同學，不是我不想，而是你們學校買書的人實在太少了。我是一個生意人，我書賣不出去沒人可憐我啊。所以得務實點才行。」

「或許………………………………………………」我沒接話了。我原本想說或許只是我們學校的人不喜歡你擺的那些書罷了。可是，我剛好看到一位同學買了一本講述一位偉大醫生發現某種疾病致病機轉的奮鬥歷程……

「老闆，有哪些書賣的不錯啊？」我試探性的詢問。

「也有啊，譬如一位外科醫師的修練還有神經外科的黑色喜劇都很多人買啊，都賣光啦。」

「嗯。」說完結帳老闆更慷慨的算我五折而我也不吝嗇的大聲跟他道謝就走了。

然而他那一句你們學校買書的人太少了實在讓我印象深刻（好像真的只有工具書有市場），緊接著慘淡經營中銷路最好的書籍永遠是白袍、一個外科醫師的修練和什麼有關醫學的一切更讓我有點感慨。

驀然想起當醫學教育改革正式上路後，我從大一就知道學校很有心的開了很多課，譬如醫學電影，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啦，什麼有的沒的一大堆。學校師長也常推薦一些優良的課外讀物給我們參考。

只是，都是醫學。連講音樂都請很有音樂素養的醫生來。要如何真正設身處地替病人想我想大家腦海浮現的或許都是當醫生變成病人這本書吧。（其實他來寫應該是搔不到真正癢處，因為他對某些情景早已熟悉會發生了。）最後竟連大一的英文課也在上有關醫學的文章，天啊，英文老師該帶我們朗讀英詩才對啊！！（我把不到妹英文老師得負一部分責任！！）

我當然不是抨擊那些書，裡頭有很多醫生寫的都很不賴，譬如和信醫院院長黃達夫的著作真的都挺讚。

但我想說的是，這類書籍在一所醫學大學真的非常容易借到，真的不是很難拿到。我感嘆的是，其實我們將來已經八九不離十的身處在這行業，很多很多的事情和道理以後都會是必然的經歷。即使不走外科，光是在醫院見實習親眼所見的外科生活難道會比不上一本書的描述嗎？

所以各位同學應該清楚我的意思。這種書很不賴，但本質上應該是給希望對這領域有基礎認知的人看，希望明白這行業到底是過怎樣生活的人看。至於已經身陷其中的人真的拿來翻翻就好，因為這大多是將來會接觸到的。

所謂的人文，應該是要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外要對其他事物有基礎程度的認知，才不會被愛因斯坦笑說專家不過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狗啊！！

買書的人已經不多，少數賣的好的那幾本又都是醫生的作品，係上刊物也總是喜歡繞著很具名氣的醫生轉來轉去。上的人文課程又都以醫生的觀點出發。我們似乎真正被困在這座白色鳥巨塔了。我們連在不熟悉的人文領域都被灌輸幾乎毫無差別的偉大思想，訓練真的十分有素且一致，所以我們學系獲得台灣醫學教育評鑑委員會評鑑最優通過，七年不需再評的好成績…

看來大老們也挺喜歡一切以醫學的眼光去看這世界哩。

啊，我沒說他們是狗喔。我是指我們學生像狗一樣被訓練而已…

（赫然發覺大學的醫學人文教育跟國中小時被灌輸的一維歷史觀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