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lita有影是一個重感情的人，飛凌機直欲起飛，伊猶徛佇蘭嶼機場的牆仔外向阮ia̍t手，干單因為伊khioh著一領烏色外衫；坐佇德安航空蘭嶼飛台東2A的位，看著Mulita ia̍t手相送，坦白講，我不止仔感動；三工兩暝的蘭嶼環島旅行，因為有Mulita，予阮的旅途加添袂少豐沛的菜色。兩工前透中晝，坐佇德安航空台東飛蘭嶼7C的位，毋驚恁笑，he是我食kah遮呢大漢頭擺坐飛凌機，佮其他18位旅客同齊起飛，內底有8個是我碩士班的同窗。減采因為氣候的關係，雲霧tsiânn厚，看ùi窗外，一蕊一蕊白phù濫色的雲，佇阮跤底72變，向下看，藍色的海水反射日光，照出銀光閃閃的瑞氣千條。

　　南路界盡沙馬磯頭；相傳地脈直接呂宋。凡舟赴呂宋，必由此東放大洋。有澳名龜那禿，北風時大船可泊。沙馬磯頭之南，行四更至紅頭嶼，皆生番聚處，不入版圖；地產銅，所用什物俱銅器。（黃叔璥，臺海使槎錄）

　　「紅頭嶼」這個名號，聽講上早就是出現佇清國康熙61年（1722年）黃叔璥的《臺海使槎錄》；一直到1946年，國民黨統治下的省政府才改做現此時的「蘭嶼」；ah若當地Tao（達悟）語號做「Pongso」。1897年日本人類學家鳥居龍藏（とりいりゅうぞう，1870-1953）頭擺去紅頭嶼調查了後，kā長期以來蹛佇紅頭嶼的住民號做Yami（雅美）人。1896到1900年，伊攏總四擺予東京帝國大學派來台灣做人類學調查研究，伊用雙跤步輦的方式上山落海，跤跡行遍台灣本島、火燒島佮紅頭嶼，嘛捌peh過玉山佮中央山脈，為台灣原住民的研究留落袂少珍貴的影像佮資料。

　　落飛機了後，租車行的頭家娘早就佇機場大廳等阮，交予阮五枝鎖匙佮五台Oo-tóo-bái，順續tshūa阮騎到欲踮遐歇兩暝的「女人魚民宿」。「女人魚」的頭家娘是台南人，佮阮這陣拄ùi台南坐火車、搬飛機來的都市sông，thìng好講是仝故鄉，人講誠意食嘴甜，頭家娘好禮款待，予阮來到他鄉外地有厝裡的感覺。阮共行李捾去隨人的房間，落來一樓大廳，無偌久，「女人魚」的男主角Mulita現出伊的廬山真面目，伊下晡上重要的穡頭就是tshūa眾人去海裡藏水沕[1]。藏水沕進前的頭一項空課，就是先換穿水鬼仔衫[2]，穿水鬼仔衫tsiânn厚工，舞規晡一陣人才穿好勢。Mulita tshūa阮來到欲藏水沕的海邊，先喚逐家運動予身軀燒絡，了後隨個啊隨個檢查裝備，教阮按怎戴藏水鏡、按怎嘴咬樹乳管喘khùi；Mulita做前，後壁一綰若肉粽，手hūann救生圈、身軀坦仆、面向水裡ta̍uh-ta̍uh-á泅出海。老實講，減采細漢捌跋落水池仔食水，害我看著水就先tshuah咧等，所致到這陣猶袂曉泅水，這對海洋國家的子民來講，的確是一件卸面底皮的代誌。這tsūa綴Mulita出海，有影大開眼界，透過藏水鏡看盡海裡的各種珊瑚佮魚仔，雖罔Mulita tsiânn頂真紹介，不而過，對無做過功課的人來講，泛勢親像船過水無痕，聽煞隨袂記了了。

    　這tsūa出海狀況百百款，我一直漏風食水，食kah規個嘴鹹tok-tok；L.K佮我相像驚水，按怎都毋肯落水，H.I只好陪伊佇海邊看人耍水giàn仙膏，等待阮回航了後，眾人半koo tsiânn半鼓勵，伊才勉強tìm頭出海耍半liàn；T.S踅一輾了後，遂講伊「眩水」，永過干單捌聽講「眩車」、「眩船」、「眩飛凌機」，生耳孔頭擺聽人講會「眩水」，我想彼款滋味諒必不止仔艱苦；B.K上界勇，一點仔都無tsùn-būn著。黃昏，日頭光khah軟lio̍h，阮五台Oo-tóo-bái照原路拚轉「女人魚」洗身軀、歇睏，等待食一頓腥臊的暗頓。枵kah大腸告小腸，暗時七點半khah加，一陣人才去就近的「無餓不坐」食好料的。七菜一湯的各式料理，料理kah不止仔好食款，眾人的腹肚食kah飽閣醉。我image裡山茼萵菜湯，清甘好落喉；飛烏魚乾配當地出產的蕃薯，是我難忘的料理。

    　暗時八點半，Mulita tshūa阮騎山路觀星望斗，觀察夜暝紅頭嶼的生態。Tann頭，天象看袂盡，天星粒粒明，予我感覺天頂尾溜袂輸有千萬蕊目睭咧掠我看仝款。Mulita確實是在地人袂有tîng-tânn，聽伊學貓頭鳥的叫聲，宛然親像，若毋是近在身邊，我的確掠準伊佮貓頭鳥仝親族；有影伊的叫聲過無偌久，一隻貓頭鳥歇佇樹枝尾不動如山，兩蕊目睭掠阮金金相。樹葉仔頂兩粒白殼露螺，白光白光，佇熱人的暝時特別顯目；我想，in泛勢是一對愛人仔，踮遐咧談情說愛。子時十一點半，經過Mulita三點鐘久的生態解說，L.K、H.I參我三仙老公仔標的體力漸漸tsih-tsài袂牢，招P.B騎兩台Oo-tóo-bái先suan轉「女人魚」歇睏，無佮這陣少年仔續攤去海邊觀夜景。

　　一暝好眠，隔轉工透早，佇民宿三樓的露台配海景食一頓味芳、料實在的早頓。若毋信，咱來看U.H hip的相片，絕對予恁看kah嘴瀾流袂離。頭家娘親手烘kah酥酥金黃金黃、頂面抹cheese的siok-pháng；邊仔蘋果青的甌仔貯暗紅透明的飲料，頂面囥一片薄厘絲的檸檬，這是頭家娘的獨家秘方，酸甘好滋味；一粒柑仔蜜、一片奇異果、兩瓣柳丁，紅、青、柑三色果子貯踮白色phiat仔，規個色彩看起來不止仔sù配。

    　自昨昏來紅頭嶼了後，無論天色烏陰抑是日頭赤炎炎，毋管路邊的涼亭仔抑是山崁頂懸，逐四界攏看會著羊仔，本底掠準遮的羊仔是無人管顧的外頭家神仔，不而過，聽Mulita講，紅頭嶼的羊仔逐隻攏是主人飼的。阮好玄遐羊仔的身軀頂也無做號，主人汰有法度記認佗一隻羊仔是家己厝飼的？事實上，阮遮的毋捌飼過大量動物的都市人，只不過是食飽換枵加操煩的，既若有才調飼規陣羊仔，當該然有彼號目色通好記認家己厝內的頭嘴。我有一款奇妙的感覺，羊仔踮紅頭嶼生湠，的確是phīng佇別所在閣khah幸福，袂輸牛佇印度的地位相像。In佇路邊涼亭仔秋凊，無人會kā in攪擾，in ùi路裡行過，車佮Oo-tóo-bái嘛會讓in先過，無親像都市遐的雄kài-kài的車虎，一點仔都袂曉愛惜動物。

    　五台Oo-tóo-bái齊添油了後，一路拚車開始第二工的環島旅行。早起九點外的日頭，袂輸歹乾家苦毒新婦仝款，kā逐個人曝kah烏暗眩。阮先去西北爿的蘭嶼燈塔，毋過真無采，遮是管制區，袂當入去內底參觀，只好踮門口埕透過四蕊目睭佮Camera的觀景窗，觀看彼座幾落層樓懸的白色燈塔。我心內有一個梟疑，敢是所有燈塔的外觀攏白色的？燈塔的外觀漆白色，毋知敢有啥物特別的路用？我干單幾冬前去過鵝鑾鼻燈塔，伊佮蘭嶼燈塔仝款攏是白色圓柱形的外表。一時好玄，上網走揣燈塔的形踪。事實上，並毋是所有燈塔外觀攏白色的，親像世界上南爿的「火地群島燈塔」，伊的身軀身就是「紅、白、紅」兩色漆做三ku̍eh；嘛毋是所有燈塔攏生做圓柱形，親像美國偎近密西根湖的「Ludington燈塔」、加拿大的「Peggys Point燈塔」攏生做mê-mê角角。

    　蘭嶼燈塔參觀煞，斡入無偌遠的小天池。Ùi「天池」這兩字thìng好看出遮本底是一口天然的埤仔，毋過，年久月深罕得落雨遂成做焦khok-khok的草埔仔。毋通看草埔仔phú-phú，欲行到遐宛那愛一把功夫，B.K先闖落去探路，其他的人「小手拉小手」，nǹg過干單一人闊、草蓊kah會tsha̍k人肉的坎坷山路。佇遐拄著一對大學登山社的愛人仔，查甫的身材瘦thio、跤手mé掠，兩三下手就peh起哩山崁頂懸替阮hip相，阮七個人（兩位大姊頭仔佇山腳秋凊）一時仔面向天倒踮草埔，一時仔手牽手踅圓箍仔跳舞，遮的相片攏予H.H運用特殊效果剪入VCR內底，成做記智裡的美麗畫面。其實，佇紅頭嶼東南爿猶有一口大天池，小天池都已經焦khok-khok矣，諒必大天池嘛袂有啥物好光景，所致這tsūa阮無去遐行踏。

    　佇紅頭嶼騎Oo-tóo-bái免戴安全帽仔減采是一種特權。這種特權當該然是相對台灣本島所講的，佇紅頭嶼騎Oo-tóo-bái無戴安全帽仔，毋是干單阮遮的外來客特定的行為，連在地的Tao人嘛是自由自在「無帽一頭輕」。這款現象到底是遮的警察大人法外開恩，目睭不時kheh一蕊，抑是怹尊存Tao人自然袂彎khiau的民族性，自然ti̍k將紅單鎖咧屜仔底，無人會當為我拆分明。佇這塊45平方公里的海外仙島裡，若準連毋戴安全帽仔的自由都無，按呢，是毋是愛拜託徛佇台灣本島的台東縣政府，趕緊坐船過海來紅頭嶼加tshāi幾枝仔青紅燈，看敢會當加閃熾出幾葩文明的火光？我這個狡怪仙，泛勢是陳雷的〈飛車女〉[3]看傷濟遍，佇路裡向坐我尻脊後的H.I講，另日我欲寫一篇以紅頭嶼做背景的拚車小說，時到定著tsiânn趣味。翻頭想倒轉來，若佇紅頭嶼的環島公路頂懸拚車，的確是不止仔趣味，不而過，毋驚死的做恁來；遮毋是〈飛車女〉內面的台南健康路，嘛毋是永過濟濟少年仔佮意拚車的關渡大度路；恁若有才調佇坎坎坷坷的山路拚車，做恁來。

    　食中晝進前，阮去觀看造型奇巧的玉女岩，恁若看著彼款畫面，毋知會面紅紅歹勢歹勢，認為是查甫查某咧相好的造型，抑是徛佇另外一款角度，kā當做是老爸、老母佮囝的全家福畫面，he就解讀隨人囉。佇玉女岩頭前「拍照存證」了後，阮踅翻頭騎轉去椰油部落的「四季牛肉麵店」食晝。毋知是眾人白目，無將kân-páng看在眼內，抑是gia̍t-siâu的個性起致，刁工無欲點手路菜，九個人無點kah半碗牛肉麵；我驚hiam自底就袂愛食牛肉麵，點一碗料好實在的大滷麵；大部分的人攏點「搶鍋麵」，kánn是予這三字名siânn去，結局碗內上顯明的物件，是紅記記浸佇湯裡的柑仔蜜；有兩個人點極普通無比的炒飯，人呆看面就知，干單看彼盤炒飯phâng來桌頂，炒kah烏mà-mà的款式，眾人就心內有數。

    　食晝飽，行落就近地勢khah低的蘭嶼中學，因為P.B有朋友佇這間學校做老師，會當利便tshūa逐家參觀。蘭嶼中學是紅頭嶼唯一一間中學，國中部有六班、高中部有三班。欲peh起二樓導師室的樓梯壁頂，看著in tsiânn頂真製作一幅閣一幅的Tao語教學圖，諒必in有將母語佮生活結合的款，佇導師室，阮看著幾落位少年有熱情的老師；有人滾笑叫H.H調來遮做老師，抑是嫁予在地人，就會當逐工參紅頭嶼的美麗光景作伴；H.H講猶是莫khah好，台南已經蹛kah慣勢慣勢，這tah適合咱來tshit-thô、無適合咱佇遮徛居；雖罔H.H都市人做慣勢，徛佇生活利便的觀點講出遮的話，不而過，面對這塊佮台灣有淡薄仔牽連、罕得受外界污染的海外仙島，我個人認為Tao語號做「Pongso」的紅頭嶼，該當予世世代代的Tao人繼續踮遮徛居，其他的人只要做三時有陣（tsūn），有閒罔行踏的海外散仙就好。

　　下晡兩點外，佇「女人魚」小歇喘了後，阮ùi紅頭村起行，peh過紅頭嶼唯一一條橫貫公路，欲去東清灣浸世間罕有的冷泉。半中途，阮先斡去蘭嶼氣象站行行看看咧，欲起哩氣象站的山路不止仔崎，若騎Oo-tóo-bái，設使技術無夠好、膽無夠在，無人thìng好保證敢會佇山路「犁田」？阮孤不二終Oo-tóo-bái tshāi咧山跤，七個人（兩位懶尸運動的大姊頭仔，又閣佇山跤秋凊）用散步的屈勢peh上蘭嶼氣象站。恁若毋驚山路崎，遮四箍輦轉曠闊的視野，會當予恁看著山海連天媠kah若畫的美麗景緻，絕對予恁呵咾kah會tak舌。今仔日下晡雖罔日頭有khah炎，目睭強欲擘袂金，不而過，徛佇遮涼風一陣一陣吹來，會予人想欲規氣倒咧草埔仔頂歇晝。

　　　 東經121度33分2.10秒

      　  北緯22度02分19.38秒

      　  高程323.999公尺

　　離開蘭嶼氣象站界址所代表的曠闊視野，阮落山nǹg過崎拄崎的山路，經過野銀部落，直透到東清灣浸白沙冷泉。前一日藏水沕了後，游泳褲貧憚洗，所致今仔日浸冷泉，我只好穿牛仔短褲，袂當規仙人浸踮冰涼的冷泉秋凊。看逐家佇六月火燒埔的紅頭嶼浸冷泉，袂輸囡仔時耍水彼款樂暢，有影心涼脾肚開，燒氣隨減一半khah加。冷泉浸半晡，消涼了後，阮續落去探訪hông號做紅頭嶼第一美景的情人洞。情人洞聽講是岩石佮海湧久年相唚，ta̍uh-ta̍uh-á產生的海蝕洞天然景緻，遠遠看過去無輸一座氣派的城門，這tah海水清見見，海湧的白波湧來湧去成做衝擊岩石壁的khùi力，lòng-lòng叫的音聲是自然伴奏的交響曲。

    　第三工早起，阮閣行一tsūa橫貫公路，走揣袂赴踏跤到的地下厝。阮佇野銀部落kā一間民宿相借問，拄好女主人會當導覽地下厝，一人收100箍銀導覽費；地下厝內面烏烏暗暗，不而過，這是in傳統的住所，愛規身人ànn落用爬的屈勢，才有法度順利入去厝內；毋通想講規間厝內面烏mà-mà，哪有啥物通看？其實，內面會當看著濟濟in傳統的生活方式佮器具，寶貝定著愛內行人才看會透機，真無采，遮的物件現此時嘛漸漸予時代淘洗掉矣，只偆予外來客參觀的功能。

     　飛魚一群一群的，密密麻麻地把廣闊的海面染成烏黑的一片又一片。每群的數量大約三、四百條不等，魚群隊相距五、六十公尺，綿延一海哩左右，看來煞是軍律嚴謹出征的千軍萬馬，順著黑潮古老的航道逐漸逼近菲律賓巴坦群島北側的海域。（夏曼．藍波安，黑色的翅膀）

　　這擺來紅頭嶼tshit-thô上界無采的所在，是無緣看著飛烏魚佇海面飛來飛去的飄撇形影；嘛毋捌佇路裡tn̄g著一面之緣的Tao作家夏曼．藍波安；閣khah毋知一桶一桶貯滇Tao人哀愁的核能廢料，到底藏佇佗位？按呢，敢會當講是一種無知的幸福。天袂kā我講、地袂kā我講，良善的Mulita閣khah無才調kā我講。

──2009.7.15寫佇台南大學碩士生研究室

    2010.4《台文戰線》第1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