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揣Siraya沈匿兩百冬的屈勢
──逐家來讀陳雷的《鄉史補記》
便若關心Siraya語言、文化的朋友,kiám-tshái已經注意著一項關係Siraya的大代誌,佇2008年的冬尾時天。由Edgar L. Macapili(萬益嘉)開七、八冬的時間所編著的《西拉雅詞彙初探》正式出版。Edgar用年久月深的時間走揣Siraya語的根源佮書寫系統,咱的確mā ài用閣khah年久月深的時間,來消化遮1200外頁的資料。
歷史tshiâng-tsāi kā咱雕古董。小說家陳雷仝款用年久月深的時間,寫出27萬字的台語長篇小說《鄉史補記》(台南:開朗雜誌出版,2008年6月)。這本「主要beh顛覆台灣漢人中心ê史觀,重建平埔族為中心ê歷史價值觀。」的「大河小說」,會使講是陳雷這個被漢化的Siraya後代,抱著贖罪的心情,全生命投入書寫的民族史詩。
十九世紀初,tī 台灣縣善化里西堡大內(tsit-mái 台南縣大內鄉大內)附近有一個漢人設防ê隘口,內面有 Si-la-iah(Siraya)人作隘丁顧蕃界。Tsia ê Si-la-iah 隘丁因為bē堪得漢人隘長虐待,thâi死隘長逃生。有ê向東走入山內,經過茄拔溪來到二社(玉井),又koh 向東liâu過楠梓仙溪,來到阿猴廳羅漢內里門(高雄縣美麗鄉pû á寮)。最後puann過荖濃溪、中央山脈,去到卑南(台東)。另外幾個向西走,tùe灣里溪(曾文溪)來到嘉南平地,tī Si-la-iah 人ê原鄉拍拚khiā起。
《鄉史補記》tō是teh寫這幾個Si-la-iah 人家庭kap in ê後代tī這個beh 二百年中間所遇著ê事故。
In 忍受著外來人ê壓迫,經過天大地大ê變化,流汗流血流目屎,漸漸thoat 變,最後成作新ê、現代ê、咱tsit-mái ta̍k日看會著ê台灣人。
Tsia ê代誌tī咱家鄉ê歷史文獻罕得講過,主要是經過作者四界訪問,ùi 鄉親朋友hia口頭探聽來ê,算做是正史以外另外補充ê資料,kā伊記錄落來,所以暫時叫做《鄉史補記》。
頂面所引的這段文字,是陳雷用六冬的時間,費盡心血所完成的《鄉史補記》話頭進前的〈《鄉史補記》是teh寫啥?〉。按遮的文字,咱會當清楚了解,陳雷創作《鄉史補記》的起心動念佇佗位?伊欲透過小說家的筆,重建200外冬來Siraya的族群記智。就準講這個族群,數百冬來被漢人透濫、異化、滅族,in的語言、文化到這當今,強欲消失佇歷史的舞台裡,陳雷嘛欲予in的囝孫清楚知bat,Siraya人佇這塊土地頂懸所行過的跤跡。無論遮的過往,是痛苦抑是甘甜,攏是咱祖先確實存在過的悲歡離合。
Siraya這個族群徛起的所在,大体上是佇現此時的台南縣市、高雄縣市佮屏東縣的部份地區。Siraya族的四大社:新港社、目加溜灣社、蕭壠社、麻豆社,攏是佇這陣的台南縣境內。Ùi遮會當看出,台南縣的確是Siraya的大本營。陳雷的先祖,就是蹛佇永過的麻豆社。
《鄉史補記》是ùi平埔si-la-iah人ê角度來展現台灣人ê歷史。這是伊khah特別ê所在。Tùe tsit條歷史ê溪流,看tio̍h平埔si-la-iah人án-tsúann對應外來漢人愈來愈大ê壓迫,án-tsúann漸漸失去in ê名字、語言、文化,最後失去族群ê認同,kiông-beh ùi台灣ê歷史完全消失[1]。
陳雷的《鄉史補記》未曾出版進前,就有鄭雅怡的〈《鄉史補記》去殖民及去漢的歷史詮釋〉、〈十字架、百合及尾ia̍h──《鄉史補記》中tùi受難重頭生ê去殖民精神〉以及李勤岸〈平埔族主体性論述ê重現:以陳雷ê長篇小說《鄉史補記》做例〉等相關的單篇學術論文發表。甚至鄭雅怡的碩士論文《陳雷台語作品ê去殖民精神──用《鄉史補記》做中心》,mā是以《鄉史補記》做為研究對象。Ùi遮咱會當看出《鄉史補記》佇台語文學史上的地位佮它的重要性。
陳瑤玲佇伊的碩士論文裡,根據葉石濤、鍾肇政、楊照等人的講法,認定陳雷的《鄉史補記》有幾落項「大河小說」的特點[2]。李勤岸m̄-nā認同陳瑤玲的看法,甚至將《鄉史補記》號做「長河小說」。李勤岸佇伊論文的結論指出:陳雷的《鄉史補記》顛覆台灣文學主流論述中的中文書寫、漢字書寫、漢人史觀佮漢人男性中心的價值觀,重建一個以Siraya女性意識為中心的平埔族主体意識,將台灣人欲達成建國的去殖民、去漢佮去中國,用小說的形式重建出來。李勤岸進一步表示:
陳雷ê小說寫到《鄉史補記》會使講已經相當成熟,展現出大河小說ê大作家氣勢,成就並無輸同時代ê華語小說家,嘛有可能已經超越ah。可惜,現此時華語控制之下ê台灣文學界猶未對伊注目重視,這對陳雷,對台語文學攏是非常無公平ê,嘛暴露出台灣文學ê研究有伊見識淺薄kap局限ê所在。換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台語文學tann已經出現大作家,台灣文學ê研究空間算是非常曠闊lah。
關係李勤岸頂面對陳雷參《鄉史補記》的評價,筆者基本tek採取認同佮肯定的態度。我欲強調的是:佇族群認同的過程中,以台語文學來建構平埔認同,有伊現實上的無奈。總講一句,陳雷透過《鄉史補記》的書寫,重現Siraya族兩百外冬來的遷徙、被漢化、自我認同的過程,佇台語文學經典化的路途頂懸,已經扮演真tsiânn重要的角色。未來,伊的重要性將會一日一日增加。
Ùi《鄉史補記》內面所描寫的小說片段,咱會當清楚看出兩百外冬前,咱的先祖Siraya的婦仁人勇敢、有自我意識的一面。換一句二十世紀尾時行的學術用語,就是展現「女性主義」。
透過陳雷的台語長篇小說《鄉史補記》,咱佇過往的歷史時空裡,參Siraya美麗相會。向望咱的囝囝孫孫,毋通袂記哩家己身軀頂透濫著Siraya的血。逐家鬥陣來走揣Siraya沈匿兩百冬的屈勢。
──2008.12.11寫佇赤崁米街
2009.3《海翁台語文教學季刊》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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