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父親的憾恨(二)
但東北戰場上的共軍將領並非全都贊同毛澤東保衛四平的樂觀看法。首先「東北民主聯軍」統帥林彪在會戰前,對死守四平便有疑慮,四月十一日給中央電中,林彪對當前情勢作了如此判斷:「我固守四平和奪取長春的可能性和東北和平迅速實現的可能性均不大,因此我軍方針似應以消滅敵人為主,而不以保衛城市,免被迫作戰,其結果既不能保衛城市又損失了力量⋯⋯」
林彪此時的看法其實十分正確,一向老成持重直言敢諫的新四軍將領黃克誠在會戰當中,還不斷向中央呼籲,棄守四平、長春。致中央五月十二日電中,他首先向毛澤東陳述中共部隊傷亡耗損的實情:「由關內進入東北之部隊,經幾次大戰鬥,戰鬥人員消耗已達一半,連、排、班幹部消耗則達一半以上。目前雖尚能補充一部新兵,但戰鬥力已減弱。」
黃克誠認為:「四平堅守有極大困難,四平不守,長春亦難確保。」
毛澤東不理睬黃克誠,也不回電,卻一直電令林彪「堅守四平」。四月十八日,共軍進佔長春,林彪頗受鼓舞,林彪四月十九日電中央,向毛澤東表示堅守四平的決心:「我守軍決戰至最後一人。」
林彪先前的顧慮一掃而空,跟隨毛澤東一齊冒進,準備破釜沉舟,「死守四平」。林彪親自統率黃克誠、李富春、萬毅、周保中、呂正操各部共十四個師十萬餘人,廣築工事,以四平市區為中心,組成一條東西蜿蜒百餘里的防線,決心把「四平變成『馬德里』」。
中央軍王牌盡出
國民黨政府這一邊對四平街亦是志在必得。國軍自出關後,向北進展遲緩,雖然與共軍衝突不斷,但都是零星小仗,未曾打過主力大戰。國軍最初出關只有兩個軍,至「四平街會戰」前夕,已增至七個軍暨青年軍二零七師共二十八萬人,兵力驟增,與共軍人數相差不遠。起先蘇聯紅軍佔領東北,等於是共軍的保護傘,國軍有所顧忌,避免與共軍大打出手,自三月中後,蘇聯紅軍開始逐漸撤退,而共軍乃乘機進佔各大城,國共兩軍短兵相接,大戰已不可避免。
當初馬歇爾來華調停,於一月十日,達成了國共第一個停戰協定。一月十三日起,「國軍及共產黨領下之部隊,立即停止一切戰鬥行動」,但協定有一條重要的??書,停戰令「對於政府軍隊之開入東北或在東北境內調動,並不影響」。其實第一次停戰令國共雙方都沒有嚴格遵守,尤其是關外軍事衝突一直沒有停過,但四月十八日,馬歇爾回轉中國的同一天,共軍三萬餘攻入長春,與國軍先遣部隊保警第二、第四總隊發生巷戰,保警總隊不支,被共軍消滅一萬餘人,長春市長被俘。這對國軍不啻公然挑釁,連美國政府不得不宣稱,共軍攻佔長春是「公然違反停戰協定」,這就給了國軍正當理由與共軍正式開戰了。本來國軍出關後,便伺機與共軍打一場主力戰,一決勝負,共軍集結大軍死守四平,正好給了國軍一個殲滅敵人主力的機會。
四月二十一日,蔣中正電東北行營主任熊式輝,指示「四平街會戰」要領:
「(一)四平街會戰,國軍應徹底集中兵力,一舉擊破『共軍』之主力。
(二)四平街會議後,視戰果及甲軍情況,趁勢收復公主嶺、長春、遼源或在四平街方面暫取守勢,抽出有力一部先擊破張學思部,收復本溪湖。」
蔣中正與毛澤東對四平街之攻守戰下了一樣大的決心,二人最後的目標都在長春。四月二十三日,蔣中正召見東北保安司令部參謀長趙家驤,聽取東北軍事情況報告,並面授機宜,同日蔣氏電杜聿明,指示四平街會戰應採陸空聯合作戰:「此次前進應特重空軍充分之準備與陸軍之切實聯繫,為解決日前戰局之唯一要旨,無論對南對北,各陣地皆應集中空軍全力用於一點,俾我陸軍奏效迅速也。」
同日又電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東北作戰,「我空軍應全力以赴之。」
「四平街會戰」,國軍空軍傾巢而出,發揮了鉅大效果,在本溪重創共軍。陸軍方面,國軍也可謂精銳盡出,七個軍有五個軍是美式機械裝備,其中新一軍、新六軍是國軍五大主力中之兩個主力。新一軍軍長孫立人,畢業於美國維珍尼亞軍事學院,為國軍將領中受過最完整現代軍事教育的將領之一,抗戰其間,以中國「遠征軍」出征緬甸,率新三十八師,於仁安羌一役以少擊眾,打敗日軍,解救被困英軍,蜚聲國際。魏德邁對孫立人推崇備至,認為孫立人是他所接觸過的中國將領中,最傑出的軍人,他稱讚孫「有統御的特質,通曉現代軍事戰術與技巧。」新一軍在抗戰其間,曾在印度藍伽接受史提威整訓計劃,受過嚴格之美軍訓練,武器裝備全由美國供給,是中國一支最現代化之軍隊,反攻緬北諸役,戰果輝煌。新六軍軍長廖耀湘畢業於黃埔六期,後又保送至法國聖賽爾軍校深造,資歷與孫立人相當,是國軍中少數受過嚴格完整現代軍事教育之將領。抗戰期間參加「崑崙關大戰」、反攻緬北等戰役,戰績彪炳,曾獲國民政府頒授青天白日勛章,所率新六軍與新一軍並駕齊驅,乃國民黨中央軍中兩支「王牌軍」,是「四平街會戰」中的主力。另一支攻打四平的部隊第七十一軍亦非弱者,軍長陳明仁黃埔一期,驍勇善戰,是國軍中有名的猛將。陳明仁及所部第七十一軍抗戰期間反攻滇西,曾立大功,甚受盟軍贊譽。而統率此三個軍攻擊四平街之主將杜聿明,畢業於黃埔一期,更屬所謂「天子門生」,向為蔣中正所倚重。抗戰時期杜聿明曾任第五軍軍長,第五軍為當時國軍唯一機械化之部隊,杜氏以指揮「崑崙關大戰」,奮勇克敵,而名重一時。後又任中國遠征軍副司令長官,遠征緬甸,戰後蔣中正選拔杜聿明擔當東北保安司令長官之重任,亦可見對杜氏寄望之隆。
國軍出關,多由美軍軍艦及飛機直接運輸,並未像共軍經過艱苦長途跋涉。初出關時,國軍將士鬥志高昂,由山海關向北挺進、一直是採取攻勢,至「四平街會戰」前後,這一個階段可以說是東北國共戰爭中,國軍士氣最旺盛的時期。
攻打本溪
蔣中正鑒於馬歇爾由美返畢後必然又將施壓令東北國共軍隊停戰,乃下令東北行營主任熊式輝限其四月二日前搶先攻佔四平街。國軍之所以遲遲未能一舉攻下四平,主要原因之一為共軍在本溪集結了十萬大軍,與防守四平之人數相當。本溪為遼南戰略重鎮,有「煤鐵之都」之稱,是瀋陽的門戶,共軍紮重兵於此,既可威脅瀋陽,又可牽制一部份國軍,令其不克北上。國軍欲全力攻下四平,必先解除本溪共軍的威脅,才能抽兵北進。此時杜聿明因病住院北平;熊式輝乃親自指揮攻打本溪,令第五十二軍軍長趙公武指揮第二十五師由撫順出發,新六軍之第十四師由遼陽出發,分兩個縱隊於四月七日向本溪進攻。詎料第二十五師竟遭共軍集優勢兵力圍殲,損失一團人,師長劉世懋率部撤逃。第十四師亦損失重大。熊式輝原想邀功,第一次攻打本溪失敗,反而受辱,頗感苦惱。由於攻打本溪受挫,進攻四平亦呈膠狀態。
四月十六日,杜聿明病癒返瀋陽,重新部署,加強五十二軍及新六軍,以二軍全軍部隊附七十一軍之第十八師,在空軍掩護下,於四月二十八日分兩路向本溪攻擊前進。經過強烈戰爭,國軍空軍以低空投擲美制殺傷力極強之「麵包籃」炸彈,共軍傷亡兩千多人。五月七日,國軍攻下本溪。杜聿明如此評論此役:「本溪之共軍已被我軍擊潰,傷亡慘重,向連山關以南安東境內潰退。」
本溪共軍威脅解除,杜聿明乃抽調新六軍北上,協助新一軍及第七十一軍,向四平街挺進。
進攻四平
當初三月十八日共軍佔領四平街後,國軍即奉命於三月下旬開始北上進攻四平,其進軍北上的部署如下:以新一軍及第一九五師為中央兵團,由瀋陽沿中長鐵路攻擊前進,新六軍及第八十八師為右翼兵團,由本溪經西豊、平岡迂迴四平側背策應;第七十一軍(欠第八十八師)為左翼兵團,於秦皇島登陸後,由新民極法庫攻擊四平側背。
三月下旬至四月初,正是遼北地區化雪季節,沿途道路泥濘,國軍都是美式機械重裝備,軍炮運輸不便,又遭共軍節節抵抗,進展遲緩,一直打到三月二十七日,新一軍始進佔開原,四月四日進佔呂圖。同時左翼第七十一軍亦進佔法庫。四月十日前後,新一軍在空與炮兵的掩護下,向四平街攻擊,激戰數日,曾一度突入四平,因後續部隊支援不及時,卒被共軍擊退。十五日,第七十一軍第八十七師,孤軍冒進,在大洼遭共軍埋伏,第八十七師一團人被消滅。經此敗損,國軍攻勢頓挫,與共軍形成僵持局面。直至五月初,右翼新六軍將本溪共軍擊潰後,迅即移師北指,五月十三日,於開原集結,東北保安司令杜聿明乃重新調整部署,準備於十四日,開始對防守四平街之十萬餘共軍實行兩翼包圍迂迴攻擊。當日(十三日),杜聿明下達進攻四平街命令:
(一)本溪之共軍已被我軍擊潰,傷亡慘重,向連山關以南安東境內潰退。現我第六十軍一部及第五十二軍主力在營口、海城、連山關間佔領陣地搜索警戒中。四平街之敵約三個縱隊,現在老爺嶺、四平街、舊四平及昌北以東趙家溝、任家屯一帶佔領陣地,頑強抵抗,與我新一軍及第七十一軍(欠第八十八師)對峙中。
共軍之一部約兩個縱隊,在中長路以東南下與我鐵嶺、開原之第一八二師、第八十八師、及第一九五師發生局部接觸,有切斷中長路的企圖。
(二)我軍以擊破四平街之敵,一舉收復長春、永吉之目的於五月十四日晨由兩翼包圍攻擊,將敵壓迫於遼河套內而消滅之。爾後分向東豐、海龍、長春、永吉、德惠、農安、三江口、鄭家屯追擊前進。攻擊重點保持於右翼。
(三)右翼兵團(新六軍附第八十八師)於十三日在郜家店、蓮花街、大台子山一帶就攻擊準備位置,於十四日開始經西豐、赫爾蘇向四平街之敵左翼迂迴包圍攻擊前進,以一部協同第一九五師(該師由指揮所直接指揮),迅速楔入敵左翼陣地哈福屯、老爺嶺、三不管高地,主力指向赫爾蘇、公主嶺攻擊前進。協同中央兵團將敵包圍於遼河套內殲滅之,爾後繼續追擊前進,第一到達線公主嶺以南遼河套內;第二到達線梅河口、海龍、磐石、雙陽、長春;第三到達線小豐滿、永吉、其塔木及松花江東岸要點。作戰地境線:開原、大台子山、哈福屯、公主嶺、長春、九台、其塔木之線,線上屬右翼兵團。
(四)中央兵團(新一軍)於十四日由現地發起攻擊,擊破當面之敵,即迅速追擊,與左右兩兵團協力將敵壓迫於遼河套內而殲滅之。第一到達線公主嶺以兩小城子;第二到達線長春以西雙城子之線;第三到達線德惠、農安及松花江北岸要點。作戰地境線:舊四平、榆樹台、山城子、雙城子、農安之線,線上屬中央兵團。
(五)左翼兵團(第七十一軍欠第八十八師)於十四日由現地發起攻勢,協同中央兵團向雙山、昌北以北佔領陣地之敵右翼包圍攻擊,擊破當面之敵後,即轉向三江口、鄭家屯方向追擊前進,並確實佔領鄭家屯、雙山,肅清附近之敵。令下後,十四日,在飛機炮火協同下,國軍各部隊分三路向四平街共軍大舉進攻。
父親奉命東北督戰
原先蔣中正曾下令東北行營限其四月二日前攻下四平街,可是國軍北上進展遲緩,前後拖延幾近二月,中間尚有挫敗,蔣為此十分焦急,而馬歇爾四月返華後又不斷向蔣施壓,促使東北停戰,更令蔣決心迅速解決四平之役,以謀長春。蔣接到杜聿明五月十四日之攻擊計劃後,擔心此役成敗,乃派父親於五月十七日赴東北巡視督戰。時父親已發表為國民政府第一任國防部長,六月一日即將就職,名義上國防部長乃國軍軍事系統之最高決策人,蔣派遣他即將上任的國防部長往東北督戰,亦見其對四平之役的重視。每逢戰事緊急的關鍵時刻,蔣氏選派父親至前線解危,在北伐、抗戰時期,都不乏前例。「徐州會戰」,「台兒莊之役」戰爭最吃緊之際,蔣氏命父親赴前線協助李宗仁作戰,卒獲大捷,便是一例。
五月十七日,父親飛抵瀋陽。父親以首任國防部長由蔣中正主席特派至東北督戰,東北將士士氣為之一振。自馬歇爾使華調停以來,東北國共戰事一直拉鋸於邊談邊打,且戰且和的混沌局面,此對當時採取攻勢的國軍至為不利,影響士氣甚大。父親對於國共問題一向堅決主戰,此次由蔣中正任命至東北督戰等於持有尚方寶劍,對於正在激戰中的國軍將士是一大鼓勵。東北將領自杜聿明以下多為所謂黃埔系的「天子門生」,別人可能難以駕馭,但父親卻與杜氏等將領頗有淵源。一九三九年父親主持「桂南會戰」,杜聿明時任第五軍軍長,率領麾下鄭洞國、廖耀湘等攻打崑崙關,戰爭至為激烈,反覆來往,雙方損失慘重,父親親臨前線指揮,授杜聿明以機宜,第五軍遂一舉攻下崑崙關,完成抗戰中著名的「攻堅」一役,杜聿明因此聲名大著。父親任軍訓部長期間,巡查第五軍,認定其訓練優良,曾特別下令褒獎。父親對杜聿明及第五軍幹部頗能賞識而且指揮得動的,這一次四平街會戰,父親往前線督戰,再度指揮杜聿明,二人合作,又一次創下輝煌戰果。
次日,五月十八日,父親偕杜聿明赴前線督戰,至開原指揮所,坐鎮指揮。此時前線戰爭異常激烈,已經到了決勝時刻,國軍分三路向四平進逼包抄。頃刻,鄭洞國來報,右翼兵團廖耀湘所率之新六軍已經突破共軍防線,由西豐、平岡,進出赫爾蘇,迂迴共軍側後,企圖切斷四平共軍退路,而左翼兵團陳明仁率七十一軍亦乘勢超越梨樹,夾擊側背,對共軍形成左右包抄形勢,至是共軍全線動搖,中央軍團第一軍軍長孫立人已於十六日由美返國親自指揮第一軍,在空軍掩護下,一舉突破共軍陣地,向四平挺進,林彪所部十萬餘共軍大敗,傷亡慘重。十八日晚,開始往北倉皇撤退。
五月十九日,國軍進入四平街,為時一月的第一次「四平街會戰」遂告一段落。四平既克,父親乃下令繼續進軍長春。在此關鍵時刻,南京統帥部獲得前方諜報,長春城內還潛留了六千蘇聯紅軍,因密令杜聿明,軍隊不准渡遼河,過公主嶺,杜聿明因對父親出示此一命令,父親乃說:「既是我下命令追擊,責任當由我負。」並同時當杜聿明面去電向南京當局報告,並連夜趕回南京向蔣中正說明實況。
父親此一當機立斷的決定至關重要。杜聿明雖有追擊共軍直取長春的決心,但中央當局的命令他不敢違反。父親是蔣中正特派到東北督戰的大員,本來就授有見機行事的權宜。父親當然也了解蔣的心意,攻打四平,意在長春。進攻長春有所顧忌是怕國軍力有不逮以及與蘇聯紅軍起衝突的危險。可是父親見到林彪軍隊已經潰敗,狼狽情形,出人意表,正應乘勝追擊,良機不可錯失,乃遽然獨斷下令,命杜聿明繼續追擊。杜聿明有了父親的命令,才敢放手部署,兵分三路以扇形追擊,繼續進軍長春,並在追擊途中,造成林彪部隊重大損失。
十九日晚父親回到南京即向蔣中正主席面陳,報告林彪部隊潰敗實況,力主繼續攻取長春。蔣當時尚頗猶豫,詰問父親:據報長春有六千便衣之紅軍,萬一肇事起衝突,當之如何。父親以為林彪部隊已潰退,多六千紅軍,亦不濟事。蔣又問,如果紅軍再回來,又當如何。父親分析當前情況:按中蘇友好條約,蘇聯應照規定撤兵,既已撤兵,又再回頭,則中國政府不應負責任,而是聯合國的國際問題了。蔣聞言,當場未置可否。
蔣重視東北戰況,不甚放心,五月廿二日,父親趕返東北督戰時,蔣亦同行親往東北視察,同時還攜帶宋美齡及東北行營經濟委員會主委張嘉璈,共乘馬歇爾專機,飛往瀋陽。蔣在瀋陽落機的時刻,聞國軍已攻進長春,蔣大悅,先前疑慮一掃而空。杜聿明向他匯報了「四平街會戰」的實際戰況,蔣次日(二十四日)致行政院長宋子文函:「此間軍事情勢『共軍』之慘敗實為意想所不及也。」林彪部隊潰敗之嚴重性,出蔣意料之外。又次日(二十五日)蔣致宋子文函:「自中到此以後,某國(指蘇聯)不斷作間接表示,決不對『共方』袒助,阻礙我統一,過去如此,今後亦必如此,惟望中國能早日和平,並探詢有否需要其盡力之處,此為其在我軍進入長春後所表示之姿態,余尚未作答覆,但據前後各方報告,最近某方態度確已與前大不相同。」國軍進佔長春,蘇聯態度也改變了,竟不惜扯中共後腿,向蔣示好。蔣對蘇聯紅軍的顧慮既除,信心大增,在瀋陽親自指揮他的「天子門生」將領們,揮軍北上。隋煬帝及唐太宗都曾領軍至東北親征高麗,蔣中正此次蒞東北督師也可說是「御駕親征」了,他手下的愛將們當然更加要賣命表現。國軍進佔長春後,隨即繼續分三路往北急速追擊向哈爾濱倉皇潰退的林彪敗部,左翼隊佔領遼源,右翼隊於二十四日佔領梅河口、海龍,二十六日佔領雙陽,二十七日佔領磐石、九台,二十八日佔領吉林省會永吉,中央兵團新一軍亦於二十九日佔領松花江的大門德惠及松花江北岸橋頭堡,三十日繼續佔領農安。
同日(五月三十日),蔣中正偕父親飛抵長春,這時東北前方戰事已至緊要關頭,新一軍沿中長路猛追,越過松花江,向哈爾濱逼近。在此歷史關鍵時刻,父親向蔣中正提出肅清東北共軍的全盤計劃:父親力主乘勝追擊,直取哈爾濱,乘 林彪部隊潰不成軍失去戰鬥力之際,窮追猛打,一舉拿下齊齊哈爾、佳木斯及滿洲里等北滿諸重要城市。進一步,父親主張組織民眾,編三百萬民團,保衛地方,肅清共黨勢力。
父親並建議待東北情勢穩定後,抽調五個美械裝備師回關內至華北助北平行營剿共,打聶榮臻部,等事畢再行調回。父親自告奮勇願意留在東北,繼續督戰,負責將肅清東北共軍計劃付諸實施。
可是蔣中正不同意父親留下,說道:「六月一日國防部成立,你回去接事。你的意思,我交代杜聿明去做。」
父親力爭:「委座在此,我也在此!」
蔣說出心中疑慮,父親停留東北,繼續戰共,怕馬歇爾責怪。
父親又力辯:「馬歇爾責怪可以推到我身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蔣仍堅持要父親即日回返南京,就職國防部長。父親無奈,只得離開長春。
北伐父親任參謀長、抗戰任副總參謀長、國共內戰又任國防部長,中華民國三個重要戰爭階段,父親都出任蔣中正的軍事幕僚長,在北伐抗戰的緊要關頭,父親向蔣氏提過的一些重大軍事決策,也曾獲採納。
一九四六年五月卅日,父親在長春向蔣中正提出的這一套進軍哈爾濱,肅清東北共軍的計劃,可能是他做為幕僚長向蔣氏所做最重要的一個軍事建議,這個關繫國共東北戰爭甚至整體內戰成敗的建議卻偏偏未能被蔣氏接受。
同日,蔣中正亦離開長春飛抵北平。六月三日蔣返南京。四日,蔣中正接見馬歇爾特使,表示願接受馬歇爾建議,東北停戰。六日,蔣中正頒發第二次停戰令:「余刻已對我東北各軍下令,自六月七日正午起,停止攻擊前進及追擊,其期限為十五日。此舉在使中共再得一機會,使其能確實履行其以前所簽訂之協定。政府採取此一措施,絕不影響其根據中蘇條約有恢復東北主權之權利。」
此時國軍孫立人率領新一軍已追抵雙城,離哈爾濱不足一百里。事實上四平兵敗,中共中央大為震動,毛澤東於六月三日已電令林彪,準備棄守哈爾濱。第二次停戰令下,新一軍追擊部隊乃停止前進,調回至陶賴昭及德惠縣一帶,採取守勢,以待和談解決。
六月二十一日,蔣中正應中共周恩來之請求,再度宣佈,將停止前進追擊的命令延長八日,至六月三十日中午為止。
共軍潰敗實況
第一次「四平街會戰」國共兩軍開戰之慘烈狀況以及林彪部隊被擊敗後往哈爾濱急速撤退遭國軍窮追猛打之狼狽情形,當時國共雙方都沒有宣揚。國民黨「剿共」打勝仗時,報紙照例會大登特登。但當時馬歇爾正在南京施壓要國軍東北停戰,因此有所顧忌,不便張揚。共軍吃了敗仗自然不願張聲,尤其當時周恩來正在設法談判停戰,以便東北共軍有喘息機會,所以對馬歇爾更要隱瞞四平戰敗真象。馬歇爾也竟然被瞞過,認為共軍主力並未被擊散,對國軍以武力佔領東北毫無信心,所以亟力主張停戰。但蘇聯的情報卻較正確,國軍進佔長春後,斯大林態度大改,頻頻向蔣中正示好。
「四平街會戰」林彪部隊潰敗,整個東北共軍所受到之衝擊及其損失之嚴重性,要等到若干年後,中共公佈當年參加「四平保衛戰」一些將領、幹部的回憶錄及中共黨中央毛澤東與林彪等人互相來往的密電,才可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東北三年解放戰爭軍事資料》這樣記載:「四平保衛戰中我軍傷亡總數達八千以上,部隊元氣損失甚大,黃克誠之三師七旅,原為井岡山老部隊,四平撤退後只剩三千餘人,失去戰鬥力;萬毅之三師原有一萬三千人,經四平戰鬥傷亡及撤退被擊散,只剩四、五千人,失去戰鬥力;一師梁與初部,剩五千人,還保持有戰鬥力;二師羅華生部還保持有戰鬥力;鄧華保一旅損失相當嚴重,其次是三師、八旅、十旅、楊國夫部都弄得疲憊不堪和不少損失。」
這裏所謂「傷亡八千」,應該是個偏低的數目,韓先楚等人的回憶皆稱此八千傷亡戰士為「老骨幹」,意指從關內調來的老幹部、士卒。共軍到東北後也收編了不少偽軍以及當地的新兵,這些人的傷亡還不在此數,恐怕人數並不在「老骨幹」之下。其他損失如被俘、投降、逃亡的人數也不少,萬毅之三師原有一萬三千人,只剩四、五千,損失三分之二,相當可觀。黃克誠一向愛說真話,國軍佔領長春後第二天五月廿四日,他向中共中央發出一封痛定思痛的電報:「從三月下旬國民黨進攻起,到我們從長春撤退,我軍除南滿外,總傷亡一萬五千人。僅西滿四個旅及一部地方部隊,傷亡達七千左右,七、十旅連排幹部換了三次,部份營級幹部亦換了三次⋯⋯幹部中一般情緒不高,⋯⋯這些現象是抗戰八年所未有。」
黃克誠列舉的傷亡數字是一萬五千,加了一倍。但南滿本溪之役還未算在內,防守本溪的共軍亦有十萬餘,戰況同樣激烈,尤其國軍空軍猛烈轟炸,杜聿明回憶一次飛機出擊即射殺共軍二千餘人,本溪之役,共軍「傷亡慘重」。
林彪亦承認「四平保衛戰」,共軍傷亡重大:「進入東北之敵,為國民黨最精銳的,新一軍又為其最強者,故我軍雖有奮勇作戰,傷亡重大,彈藥消耗甚多,但只能作部份的消滅與擊潰敵人,而難於全部擊潰與消滅。」
國民黨估計第一次「四平街會戰」,共軍傷亡的數字是四萬人。如果把四平及本溪兩地共軍傷亡人數加起來,四萬人不算離譜。毛澤東原先下令林彪死守四平,本來就準備犧牲數萬人。林彪四平兵敗,果然損失數萬共軍,而四平並未守住,四平街並未化成馬德里。
四平街一仗對東北共軍衝擊不可謂不大,士氣受到嚴重打擊。誠如黃克誠所說,「是抗戰八年所未有者。」投降、被俘、逃亡的現象相當普遍。
共軍剛進東北收編了不少偽軍的游兵散勇,韓先楚說這些人「與國民黨軍進攻相呼應,紛紛嘩變,與我作對。」羅榮桓談到四平撤退到哈爾濱沿途共軍叛變散逃的混亂情況這樣寫道:「從長春撤退到哈爾濱時思想很混亂,全軍無所措手足。無政府無紀律現象非常嚴重。各人搞各人的,各人抓各人的。有些同志把新招編來的偽滿軍隊和新繳獲來的武器,看成自己的,不去充實和補充主力。這樣的部隊雖然有武器,但很不鞏固。敵人一進攻,散的散,叛變的叛變,給我們造成了很大困難。」
不僅新收編的士兵投降叛變,更嚴重的是一些闖關的老幹部思想也開始動搖,對鬥爭前途失去信心。
林彪手下「東總」作戰科副科長王繼芳投降國軍,這件事影響頗大。王繼芳攜帶了林彪部隊撤退計劃等軍事機密,以致新一軍追擊林部頗為得心應手。鄭洞國手下指揮官劉德興上校從王繼芳處探知林彪部隊北滿後方空虛,乃向鄭洞國極力建議國軍應乘虛進攻哈爾濱及齊齊哈爾。後王繼芳官至國軍少將參議,一九四九年在重慶被捕槍斃。
一九八九年中共解放軍出版社出版張正隆的報告文學《雪白血紅》,張任瀋陽軍區某集團宣傳處中校幹事,在此書中,張遍訪當年參加東北國共戰爭的解放軍老幹部,紀實而成。其中寫到「四平保衛戰」及林彪戰敗撤退那幾章,對林彪部隊潰不成軍,投降逃離的狼狽狀況,有相當深入的報導及生動的描寫。他訪問的多為中下級幹部:他們對當年窘迫的情況侃侃而談,甚少顧忌。
十旅的指導員趙緒珍老人這樣描述:「俘虜過來的跑,在東北擴大的跑,從關裡來的也跑,黨員也跑,幹部也跑,有的回家了,有的當土匪了,有的投敵了。走到東豐北邊,一天晚上跑十二個,帶走二十支槍,二十八顆手榴彈,二二零零多發子彈。連長王信圖,也帶支二十響跑了。」
王信圖是山東老八路,跑回了老家。二十三團二營副營長朱鐵武,十五歲參加新四軍,退到西豐,帶管理員及通訊員投降國軍,四九年在上海被捕槍斃。
五師的指導員高秀成老人說「四平撤退那個亂勁,師找不到團,連找不到營」。從撫順撤退,營長高占會開了小差,還帶管理員、通信班長、通信員一齊跑了。師裏領導懷疑高秀成,派個通信員監視他,誰不知通信員自己倒跑了。高秀成為此被關了三個月。
四平撤退引起的逃亡潮,持續了相當久。難怪羅榮恒指責當時「無政府無紀律的現象非常嚴重」。
國軍往北分三路追擊,因是機械化部隊,又有空軍掩護,行軍快速,一日三十英哩,三天已達一百英哩,直追共軍。林彪部隊被俘虜有之,更多被擊潰四散。右翼新六軍進攻吉林,俘虜了東滿軍區司令周保中屬下炮兵團五百人,林彪五月廿九日給周保中、林楓等人電:
「你們炮兵團的直屬隊,及一門榴炮彈,共五百人,其中大部份為革命韓國人,另外有十餘日本人,因未接你們撤退命令,在吉林附近被敵機械化步兵追上,全部被俘⋯⋯」
這些韓共曾跟隨周保中在東北抗日打游擊多年。
中央兵團新一軍從四平追到公主嶺,趕上林彪部隊、將之擊潰。六月一日彭真、羅榮桓及高岡給饒漱石等人並中央的電報:「我軍自四平撤至公主嶺附近時,敵以多路平行縱隊各附汽車坦克向我追擊,其受我抵抗之路則停止,而他路則進行包圍,飛機進行放肆轟炸,故被割斷我部隊甚多,至今尚存數團、數個營、數個連,落在後面,尚不知去向⋯⋯」
這些四散的部隊吃了不少苦頭。三師獨立旅直屬隊和兩個團,從五月下旬流離於中長路及瀋吉路之間的三角地帶,至七月才歸隊。當時共產黨在東北還沒有建立群眾基礎,東北人民看見這些衣衫襤褸打敗了的「叫化軍」,拒絕援助。不少人開了小差,一團二連連長和指導員一塊兒跑了。後來歸隊的士兵,棉褲破得露出屁股來,見到舊日戰友,大家哭成一團。
自五月十八日四平棄守,林彪部隊開始撤退,至六月六日第二次停戰令止,三個星期間,國軍一路窮追不捨,首尾相銜,直追過松花江逼近哈爾濱,共軍在這沿中長路數百哩的路途中倉皇敗退,或降、或逃、或被俘,其驚險狼狽,黃克誠、羅榮桓這些將領都認為八年抗日未曾經歷過,羅榮桓非常生動的描寫了當時撤退的窘態: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從來沒有這樣被動過。我們一勁兒地撤,敵人一直在屁股後面追,就像拖了個尾巴。」
「四平保衛戰」應該是林彪生平頭一大敗仗。林彪部隊死守四平,戰況慘烈,八萬人口的四平街幾乎夷為平地。四平失守,關鍵在於國軍右翼新六軍於五月十八日突破了共軍三縱的防線,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以六百輛汽車快速將軍隊強行通過,最後佔領了四平的制高點塔子山,塔子山失守,便有封閉四平守軍退路的危險。至此,林彪看見大勢已去,乃召集部下,預備全軍撤退。他對陳沂(「前線」政治部副主任)等人嘆道:「和平空氣,在我們今天的東北是最害人的。我們對全部美械裝備的敵人還是估計不足,三縱的防線被新六軍突破,影響保衛戰全局,這是最大的教訓。」
「四平街保衛戰」是毛澤東要打的,目的在為和談停戰前取得更大籌碼,所謂「最後一戰」,所以林彪部隊才傾巢而出孤注一擲,林彪現在認為這種想法「最害人」了,這是敗軍之將的自我檢討。林彪於五月十八日向中央東北局發出了「巧亥」電:「敵本日以飛機大炮坦克來掩護步兵猛攻,城東北重要陣地失守,無法挽回,守城部隊處於被敵切斷的威脅下,現正進行退出戰鬥。」
十九日,中共中央毛澤東回電時,林彪部隊早已於十八日晚撤出四平:
「巧電悉。(一)四平我軍堅守一個月,抗擊敵軍十個師,表現了人民軍隊高度頑強英勇精神,這一鬥爭是有歷史意義的。(二)如果你覺得繼續死守四平已不可能時,便應主動地放棄四平,以一部在正面遲滯敵人,主力撤至兩翼休整,準備由陣地戰變為運動戰。⋯⋯」
毛澤東這封電報的口氣低沉蕭索,「把四平變成馬德里」的豪興完全沒有了。中共中央顯然已認識到四平失守的嚴重性,一連發電給關內各軍區,飭令各區不得有所行動,以免國軍有藉口在關內開大戰。
四平失守,對林彪的聲譽及心理的打擊是大的,甚至一些當年非常熟悉崇敬林彪的老部下,也開始懷疑:「林總」是不是多少年沒打仗了,不會打仗了?士兵暗暗咒罵:「撤退將軍」、「逃跑將軍」。長春棄守後,情況更加混亂,林彪所受壓力太大,在路上情緒失控,脾氣變得一反常態。退到舒蘭的時候,他的部下參謀處的李作鵬、向敬之等人停下來喝酒,林彪上去把桌面一掀,抓起炕上行李便向李等人摔去。
情況愈來愈緊迫,林彪及東北局不得不向中共黨中央毛澤東報告四平兵敗後,東北實況,並請示日後方針。五月二十六日給中共中央的電報說:「東北我軍經過長期苦戰,主力甚為疲憊。敵已佔領四平至長春線及鄭家屯、西安至海龍線。我西滿、北滿甚為空虛。同時東、西、北滿土匪尚未肅清,今又乘虛彌起,現敵向我軍前進,我甚難作有力抵抗。今後作戰方針,請中央指示。」
這封電報承認東北共軍已十分虛弱,失去戰鬥能力,無法抵擋國軍的進攻了。當新一軍越過松花江向哈爾濱進逼的時候,黃克誠與林彪同時向中共中央毛澤東、周恩來告急。
五月卅一日黃克誠電:「毛主席:東北情況很混亂,很難阻止敵人佔齊哈,假使退出齊哈,能取得和平停戰,則堅決退出求得停戰,來整理內部,以求再起,時機緊急,請考慮。」
六月一日,林彪電中央周恩來等:「準備游擊放棄哈齊。」
毛澤東考慮了兩天,終於在六月三日覆電林、黃,同意放棄哈爾濱:「同意你們作放棄哈爾濱之準備,採取運動戰與游擊戰方針,實行中央去年十二月對東北工作指示,作長期打算,為在中小城市及廣大鄉村建立根據地而鬥爭。對於分散與孤立之敵據點。應在可能條件下取之。目前軍隊應爭取休整,恢復疲勞,提高士氣。」
此時,六月一日,國軍新一軍迅速追過松花江北岸,抵達雙城,哈爾濱遙遙在望。哈爾濱城內東北局已將物件裝車,準備隨時棄城出走了。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突然間,峰迴路轉:晴天霹靂,新一軍接到蔣中正停戰命令,六月七日起,國軍停止追擊。新一軍軍長孫立人大為震驚。趕緊向東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力爭:國軍應乘勝追擊,過松花江直取哈爾濱,將日本人所築長期防俄入侵的連線永久工事佔領,逼使共軍永遠龜縮佳木斯一帶酷寒地域。但當局命令終不能違,新一軍只得回轉陶賴昭待命。此後,國軍再也沒有機會越過松花江。
從當年的林彪到今天那些參加過「四平保衛戰」的共軍老幹部都說,國民黨沒過松花江向北進攻是失算。否則,共產黨的日子將更難過。
蔣中正本人如何看待「四平街會戰」呢?他在〈蘇俄在中國〉中如此評述這一仗:「激戰一星期,林彪所率匪部號稱三十萬大軍,被我國軍總指揮杜韋明部徹底擊敗,傷亡過半,其他殘部潰不成軍,分途向中東鐵路、哈爾濱綏芬河一帶崩潰。杜總指揮即於五月二十三日由四平街進佔長春,並令其所部以哈爾濱為目標,沿長春鐵路線向北追擊,勢如破竹,匪軍毫無抵抗行動。此一剿共戰役,可說是繼二十三年在贛南五次圍剿以後,又是最大一次決定性的勝利。而其共匪當時潰敗的情況,及其狼狽的程度,實與其在贛南突圍逃竄時的慘狀,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九三四年,蔣中正親自在江西督戰,對共軍實行第五次「圍剿」,促使毛澤東等率部逃往陝北,開始「二萬五千里長征」,這是國民黨剿共史上最大的一次勝利。但蔣氏在此處認為「四平街會戰」共軍潰敗之慘狀,比第五次「圍剿」猶有過之。這對「四平街會戰」一役,是很高的評價。證諸中共日後發表有關此役的文獻看來,蔣氏這段評語,似乎並未誇大。這是十年後,蔣氏的回憶,對四平一役的狀況及意義,應該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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