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進興

第二次凱達格蘭大道抗爭，讓我陷入低潮。所謂反貪腐的理由，並無法說服我。我想不出，為何大選的餘波可以延續這麼久？

因為，有沒有政績，有沒有腐化，下次選舉就見真章。親信違法，駙馬內線交易，自然會有法律判決與歷史評價。要總統提早下台，我看除了法律上的內亂外患罪，或者政治上放棄台灣主權外，沒有其他理由必須破壞民主常軌。

台灣的民主發展遠遠高於貪腐不貪腐。如果總統真的犯了貪污罪，我也覺得最好下台。不是因為清廉高於民主，而是不清廉使他無法代表台灣的民主。可是，貪污與否不應由電視，民調或學者的讀報印象決定。毛澤東有一句話：「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慎思明辨的知識份子，應該等待司法的調查。

但施明德不待調查結論，就說出：「不是你倒，就是我死」。魏千峰律師更發動群眾寫信向陳瑞仁檢察官施壓。馬英九威脅：檢調偵辦結果不能跟「人民的心證」違背。這是倒扁運動的第一個危機：藐視司法獨立。

接著，范可欽宣布以「禮義廉恥」為運動主軸。老天，共同的道德標準，已經寫入法律。個人的道德標準，應該容許歧異。硬要以道德治國，那麼露乳溝、龐克頭、同性戀、性高潮、胡思亂想，恐怕都通不過禮義廉恥的檢驗，詩人、藝術家都將遭殃，創意產業無法發展，多元意見將被壓制。無罪推定原則將被拋棄，不合禮義廉恥就可定罪。民主逆轉，台灣將成極權國家。企圖以禮義廉恥取代法治，是歷史的反動。這是倒扁運動的第二個危機：放棄民主價值。

以倒扁為最高目標，暴力就會以各種姿勢來勾引你。鄭村棋揚言，阿扁不下台，就要發動流血革命。中時主筆楊渡提出倒扁三部曲：（一）以群眾運動讓台灣陷入動亂，群眾進攻總統府；（二）總統府只好派軍隊鎮壓；（三）台灣陷入崩潰邊緣，美國將出手叫陳水扁下台。他說，要面對動亂，才會成功。無法以理性說服人民，竟然遷怒民主，走向反民主的暴力之路。這就是倒扁運動第三個危機：與暴力勾搭。

有人說，推翻阿扁是革命行為，高於民主法治。只是，歷史上的革命都是從極權走向民主，逆向而行的叫做反革命。這次的倒扁運動，卻捨棄民主與法治，是標準的反革命。

我幾度夜訪凱達格蘭大道，聽台上綠營的老同志演講，感慨良多。他們從倒扁角度出發，愈想愈對，愈講愈慷慨激昂。可是阿扁貪污與否，難道不應等待司法的答案嗎？違背無罪推定的原則，難道不是民主的倒退嗎？他們難道不擔心，威權復辟，卅年民主成果泡湯嗎？

我百思不解，直到讀了一篇文章才恍然大悟。如果你眼睛看到一個人發Ba的嘴形，耳朵卻聽到Ga的聲音，大腦會告訴你，聽到的是Da。心理學上叫作麥格克效應。

大腦會將矛盾的事情合理化。知識份子難道不該謙虛一點，懷疑自己可能有偏見嗎？但台灣有知識份子自信滿滿。

怪不得科幻作家海萊恩會說：「人類並非理性的動物，而是善於合理化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