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襄皇帝高澄的四子是在乾明元年三月被封為蘭陵王。

這一天，離高澄逝世已經過了十年。在蘭陵王心中，父親高澄已經是一個很模糊的影像。遠遠不如叔父高洋來得清晰。

叔父高洋是在受封為蘭陵王的前一年病逝的。據說死前，他喊著說他受夠了。一刻都不能等了。然後一命嗚呼...

而我的堂弟高殷。接下了叔父高洋留下的位子。但那似乎是個燙手山芋。很快的，六叔高演發動政變，然後高殷就被秘密賜死了。

祭廟之上，越來越擁擠。神武皇帝高歡端坐其中。父親高澄、叔父高洋、堂弟高殷先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除了歷代祖先外，貪食的小狐也會進來竊取桌上的貢品。

有時高祖母婁昭君會走來驅趕貪時的小狐。順便訴說這些年的不幸。關於長子高澄早死，次子高洋如何忤逆。還有本來最乖順的六子高演，竟然一手殺死高洋的嫡長子高殷...

高殷逝世的這年，高祖母婁昭君已經六十歲了。她拖著老邁的身軀，杵著柺杖。然後想起多年前的那個下午，她的父親婁內干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妳的高祖父是真定侯婁提。妳的大哥婁拔是南部尚書。讓妳嫁給賀六渾那個鮮卑小兒，豈不是辱沒了妳...」

賀六渾是神武皇帝高歡的鮮卑小名。在認識高祖母之前，他只是草原上的一介平民，家裡連馬都沒有。高祖母的門風顯赫。家僮數千之外，牛馬多到佈滿山谷。

而當年到底高祖母為什麼執意選擇了神武皇帝當夫婿。這件事，將永遠都是個謎...

六叔高演在殺害自己的姪兒高殷後病倒了。病榻前，高祖母婁昭君質問他，「我的孫兒高殷呢？」

六叔高演無法回答。

而高祖母婁昭君大發雷霆。她呼天喊地的說：「你是不是把他殺了？我怎麼會生下你們這幾個畜生啊...」

六叔高演自此一病不起，最後病逝。但高祖母連一滴淚都沒有掉。

高祖母婁昭君只是常常會想起，父親婁內干語重心長勸她另擇夫婿的那一個下午。

然後她偶而也會懷疑。如果當初她聽從父親的話，或許父親就不會早早過世。而她也可能不會生下這幾個逆子。一個比一個還荒唐。同胞兄弟的子嗣竟然互相殘殺。她老淚縱橫的彷彿還可以預見。高家恐將門丁凋零。最後廟堂之下，將會無人祭拜...

10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