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清晨，總是會讓人想要窩在被窩裡多睡一會兒。但清晨六點，軍營裡已響起「起床號」。

到東沙之後，早晨的清新，反而讓小義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他喜歡在早晨沒有操課的時候，到哨站前走走。海聲。是小義到現在還忘不了的。他總是坐在一塊被其他同袍笑稱為：「望夫石」的大石頭上，心裡常想的是小學的自己、中學的自己，大學的自己，然後是現在的自己。他也常想家人，父母、哥哥、弟弟、妹妹，和當兵前毅然斷絕的初戀。他也會對著海唱歌，喜歡的歌，尤其是有特別意義的歌。他甚至會幻想自己是個演員，對著大海演出自己在腦海裡編織很久的故事，有俠義、有科幻，也有愛情。日復一日枯燥的軍旅生活中的每一天，也只有坐在「望夫石」上，是他最享受的一刻。

但不知怎地，那天早晨，他就是想多睡會兒，他被一個不知名的惡夢弄得整夜睡不好。

騎在馬背上的他，身批著不知哪個朝代的戰袍，但戰袍卻破爛不堪，鮮血也正從破洞裡泌出。老馬背著疲憊不堪的自己，無目的的向前走著，是沙漠，空空蕩蕩的沙漠。只有他與老馬。他累的攀倒在老馬身上，這才發現，老馬的右眼被無情的利刃劃過，乾涸的傷口，弄不清楚牠的右眼是否能見，他也無力去關心牠的左眼，只是伸出因鮮血染紅的手，溫柔地撫摸著老馬。「你還好嗎？我心愛的馬，這是哪裡？你要帶我去哪裡？你怎麼了？……我怎麼了？」他用極度虛弱的聲音對著老馬說。

老馬虛弱的嘶吼了一聲，搖醒因為疲憊而昏厥的自己。他抬頭，望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女人，女人身著白紗，從頭到腳全身的白紗。他望見女人嘴巴動了動，卻聽不清在講什麼。他下了馬，往女人走去，女人的白紗在風中絲絲飄著，讓他看不清楚女人的相貌。「娘子，我回來了….」他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這才驚覺，原來這女人是自己的女人。但他仍是看不清女人的長相。女人向前走去攙扶他，但一心想看清楚女人相貌的他，撥開了女人頭上的紗。他用手拖起女人因羞愧低下的頭，女人終於面對著他，女人的相貌卻讓自己害怕，原來，那女人的臉沒有五官。

再度被這樣的惡夢驚醒，已經是有記憶以來的無數次了。也許是軍營裡的生活單調，這夢幾乎每晚都會在床邊上演。「幹！武俠小說看太多了！」小義在心中咒罵著自己。而每回跟我談起這夢，他總會問我：「你相信前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