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棉褲男孩。
就差兩秒,捷運門嗶嗶聲大作,
傘尖還滴了幾滴雨水,
覺得自己好生狼狽,
才剛站定,
車廂便緩緩啟動前進,
眼前依偎著男友的女孩抬眼看了我兩秒,
又繼續閉上眼睛,
而身邊戴著灰色毛帽的男孩也是閉著眼的,
兩張青春的素顏擺在一起,
還真的有幾分相似;
就像寵物養久了,
也會跟主人有幾分像;
那麼一對戀人,
要相處多久的時間,
就會像面鏡子一樣,
彼此相似、彼此學習,
而又心有靈犀呢?!
我看著男孩比女孩還更晰白的臉龐,
帽沿垂下的是淺淺的金髮,
大大的手,
覆蓋在女孩的掌心上;
他們倆維持著不變的姿勢
直到兩站後,
女孩揮了個手,便默默下車了。
我順勢坐了下來,
視線剛好落在男孩的灰色棉褲上…
* * * *
房間裡,
衣櫃的某一角,
也有一件摺疊好的棉褲,
顏色是比較深的鐵灰,
是那年只同居了三個月的男孩A留下的;
那時我常常笑他為什麼有那麼多件各種顏色的棉褲,
交往時也只看過他穿過一次牛仔褲,
比例真是低的離奇。
「穿那個很舒服啊!而且又很吸汗!!」
如果是剛結束完熱舞社的活動來不及換就跑來約會,
其實也沒什麼,
可是假日一整天、甚至出看電影踏青都穿著它,
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戀物控了,
我甚至懷疑,他根本很少換洗,
不然怎麼穿來穿去都是那幾件,
雖然他後來他曾經解釋過,
那是因為同顏色同款式會一次買三件的緣故;
當然我是個運動白癡,
學生時代體育課能蹺就蹺了,
根本沒穿過那所謂的棉褲,
要不是男孩A,
我會以為它就只是睡褲的一種。
然而就像我不懂他熱愛棉褲的理由一樣,
他愛棒球、打電玩、喜歡陳綺貞,
喜歡手錶相機,喜歡看星星,
他喜歡的,都是GAY沒興趣的,
但也或許正因為如此,
我才愛上了那樣的他,
他像是另一個星球的人民,
佔領著我的心。
如果問我還喜歡男孩A什麼地方,
那就是巨蟹座的脾氣,真的是太沉穩、太溫和了,
在一起的半年,
我們幾乎沒有吵過架,
頂多就是我一個人生悶氣,
接著他會像一隻小貓一樣,
默默做著自己的事,
幾個鐘頭後再賴回我的身邊,
溫柔地喵喵叫而已。
至於我們為什麼分手,
其實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
就在我們同居快要滿三個月、交往100天的紀念日,
瘋狂做愛後的第二天清晨,
他留了一張紙條:
『我出門買早餐去,不用等我。』
那個『不 用 等 我』四個字在當下我沒有多做揣測,
繼續昏睡後、
直到做了一場記不起劇情的惡夢,
而且是嚇了一身汗才醒過來;
記得當時外頭是磅礡大雨,
房間裡的光線昏暗地教人分不出來,
究竟還在半夜四點還是下午四點,
然後才想起紙條上的四個字,
那個惡夢就像個預告般,
我躺在濕溽的被單中
想哭,
卻擠不出眼淚,
只好對著天花板哇哇喊叫著。
我沒有追查、沒有過問,
36個小時後他傳來簡訊說人在恆春,
因為住在那的外公外婆意外過世了,
所以暫時不會回來,
我簡單回傳了要他保重節哀之類的客氣字眼,
日子就這麼繼續過了下去。
大概一個月過後,
季節也從碧藍躁熱的夏天,
轉換成枯黃蕭瑟的秋天;
他給了我一個地址,
要我幫他的東西打包寄過去,
除了那些捨不得的情意跟心中的問號仍然留在身邊之外,
那件鐵灰色的棉褲就這樣被我遺忘在衣櫃角落,
直到上個月搬家,
男孩B幫我整理衣物時,
我們一起發現了它的存在。
「ㄟ~ 這個褲子看起來好不像你的style喔!」
男孩B還做勢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希望他沒看出來,那根本就不會是我的尺寸。
「會嗎?它很好穿啊,而且又吸汗。」
* * * *
在過了關渡站,
陽光忽然灑進車廂的那一刻,
我回起與男孩A溫存的那個最後的晚上,
181的他長手長腳地纏繞著我的身體,
沒頭沒腦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喜歡我什麼?
你 愛我嗎?」
記得當時好像只回了一句三八之類的話,
便翻身過去,
我什麼也沒想,
但他厚實臂膀纏繞著的溫度,
至今一直不曾忘懷;
那時我是心裡默數著101、102、103、104,
然後甜甜地安穩睡去的。
再見了,再見!
那個晚上為什麼連那最簡單的三個字都吝於說出口呢?
當身邊的男孩彎下腰把折傘拿起、
一步步低著頭把它折好時,
我幾乎快要想不起來七年前男孩A的臉了,
模糊的形像重疊在準備起身下車、
金髮閃耀、穿著灰色棉褲男孩的臉龐上…
再見了 我的愛!
再見了,
棉褲男孩。
上一篇:我不是你的 查理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