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內底這三个囡仔，攏是佇出世彼一工，就共目睭拍開，兩蕊目睭親像火金姑，轉來轉去，轉甲阮這个做阿母的心情，嘛予伊照甲金爍爍。 

一九六一年，我抑是佇阿爸佮阿母的向望，佇產婆鉸刀剪仔的鬥腳手，用世間上撒奶的吼聲拍開肺葉這兩扇大門，毋過阮卻是拍袂開兩片薄離稀的目睭皮。 

「哪會按呢？兩蕊目睭攏毋拍開。」阿母在生時，毋那一擺對阮提起這件代誌。 
 
汝一出世，啥米攏好，就是食飽睏、睏飽食，袂親像恁阿兄佮恁小妹，規工那親像攏食無飽，日嘛吼暝嘛吼，有夠蹂躪人。 

位細漢到大漢，阮就時常聽阿母佮屘姑講起，日時戲、暗時睏，袂冤袂吵好搖飼。每一擺佮阿兄、小妹圍佇阿母身軀邊，聽序大人提起阮紅嬰仔時的代誌，心肝內攏干焦有一葩蠟燭仔火，照甲阮的面模仔紅記記。 

阮總是感覺家己親像是阿母身軀邊上搭心、上乖巧的囡仔。 

尤其是結婚了後，誠緊就有身，囡仔一个一个出世，更加了解佇阿爸、阿母彼咧普遍物資欠缺的年代，為著拼三頓，為著顧腹肚，為著成囡仔大漢，彼種散赤序大無法度予逐家囡仔攏讀大學的無奈佮悲哀。就算講到今仔日，阮兩尪仔某攏食公家頭路，若成六个囡仔，恐驚亦誠吃力。 

恁阿兄一出世，嘛不知仔係阮手勢歹，抑是家己身體虛，奶水不足，恁阿兄干焦攏食袂飽，感覺伊上愛吼上歹帶。 

每一擺暗暝，毋管是阿爸、阿母，抑是阿公、阿姑按怎擺替，逐家排班搖佮腰脊骨痠，伊攏仝款毋睏，嚶嚶仔吼袂煞，一直吼到天光，聽到厝後彼隻雞角仔第一聲ㄨㄛㄨㄛ啼，伊才肯放大家煞。

阿母根本無法度好好坐月內，天光了後，外口跤步聲踏來踏去，阿爸做木工鐵鎚仔摃甲乒乓叫，聽講阿兄顛倒睏甲誠入眠，阿母只好趁遮咧時陣，緊爬起來做幾領晉前阿爸允轉來的過年衫。  

佮阿兄比起來，我的恬靜阿母誠佮意，毋過恬靜了過頭，連目睭皮嘛規禮拜攏無動無靜，阿母續開始操煩這件代誌，煩惱甲袂食袂睏，紲落阿公開始牽拖東牽拖西，了後順續牽拖老厝邊。

別人的囡仔一出世，上慢三工，目睭就會自動拍開，兩蕊目睭金爍爍。我咧？聽講無論睏抑是食牛奶，兩蕊目睭毋剔開就是毋剔開。為了這件代誌，阿母緊張甲一直問來厝內關心紅嬰仔轉臍的產婆： 

「產婆，麻煩汝順續共阮遮查某囡仔檢查看覓，伊的目睭干焦有問題？」  

聽阿母講，產婆一聽了後，連鞭出手共我的目睭皮剔開，看規晡猶原是袂放心，規氣抱到五燭的電火球仔下底，共光線直接向準目睭，照半晡，了後，吐一口喟，遮對徛佇邊仔阿母講按呢一句：  

阿寶阿，汝毋免煩惱啦，恁此查某囡仔的目睭看起來應該是無問題，可能係目睭卡細蕊的關係，汝閣等規工仔看覓，萬一目睭那細閣按呢毋拍開的時陣，就欲抱去醫生館予先生詳細檢查看覓咧。 

產婆轉去晉前，猶不忘位醫事包內底提一條目藥膏，安搭幾若暝攏無睨目的產婦。聽講本來就瘦卑巴的阿母，因為按呢煩惱甲瘦甲偆一枝骨。 

即馬上嚴重的毋是阿母是阿公，規頭殼開始黑白想，無的確係隔壁阿祥仔嬸，囥佇阮兜亭仔跤彼幾包土豆煞到查某孫，才會一出世目珠就青盲？ 

為了這件代誌，阿公決定無論按怎亦要佮地主阿祥仔嬸稍參詳一下，向望怹帶念這幾年老厝邊的情份上，趕緊派人共土豆徙走。阿祥仔嬸不得已，只好連鞭連暝派人過來共亭仔跤所有的土豆攏總徙轉去。 

紲落來，阿公聽厝邊頭尾的建議，一个人透中晝擎鋤頭去田岸邊，去溪仔邊，挽一欉一欉的青草仔轉來，佮屘姑位媽祖宮求轉來的平安符，燒燒做一伙，了後叫阿母晏頭仔予阮洗看覓咧。

想袂夠，毋盈半晡起火落灶，浸規半晡抑是無彩工，彼晏猶原是仝款目珠瞇瞇恬恬睏。 

聽講彼暝阿母歸晏攏毋睏，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雞啼，心肝仔寶貝抑是目珠瞇瞇討食奶。  

一直到規落工了後，阿母佇餵奶時遮無意中發覺，伊手內抱的心肝仔寶貝，竟然頭一擺拍開細細蕊仔的目珠，掠伊金金看。這時陣，壓佇心肝頭彼粒大石頭，忽然間化成土沙粉仔，飛甲無看見人影。  

每一擺阿母那係講起這件囝仔時的代誌，兩蕊目珠攏係掠阮金金看，紲落位阮頭殼額輕輕那搧一下──汝甘知阿？這已經是汝出世第十一工的歹誌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