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藍色的貨櫃
疊起三四樓的高度
像是從來沒有人動過一般
像是從來沒人有能力搬動過一般
很沉重的

ㄇ字型的貨櫃堆
圍出了一個像是操場的空地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佈滿一道道傷痕
有的像煞車痕
有的像某種尖銳物留下的粉筆痕
還有一些在水泥未乾時就留下的狗腳印凹陷

不知道多久沒有新的貨櫃進出
這倉庫冷清的連一聲狗吠都珍貴



這一天還是冷清
但原本一片黯淡的水泥廣場中心卻被染上了狂妄的紅色
視覺上是多了些變化
但依舊安靜的連海風也不敢出聲

兩個人橫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一個瞪大了眼睛
一個表情卻像是睡著了
囂張的紅繼續蔓延
以兩個人為中心向外擴散
像墨水滴在宣紙上
無法阻止的吞食沒有表情的灰色



我開車
去港口倉庫的路上
今天一路上的人都好快
沒有一張臉能看清楚
從來沒有這樣注意過路人
是因為今天的我特別緊張吧

是阿
想到再過兩個路口
兩個人要和可能兩百人談判
誰能不緊張

我開始有點怕
想到老媽
爸死的早
弟弟還在念書
一個六十八歲的老女人
好不容易能討個平靜
如果我出什麼狀況
她怎麼辦

撞球間的帳還沒處理完
那群小鬼沒一個能信的
要是我不在
如果長毛又來找碴
他們怎麼辦

她怎麼辦
帖子都發了
菜也訂了
要是我回不來
她怎麼辦

還有好多事要做
等一下要是怎麼樣了
怎麼辦

幹
真的划不來
這完全不干我的事
幹麼淌這渾水

想到這我很想迴轉
回到原本屬於我的世界
很想直接下車

想勸服你
但我知道不可能
認識那麼多年你哪一次怕過
這種衝動讓我不敢恭維可是又很羨慕

我看了你一眼
你還在臭罵那胖子有多該死

我繼續開車
倉庫就快到了

但我還是有點怕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
真的太划不來

我是不是該下車
這種狀況
卒仔一次應該不算過分吧
你應該能諒解吧
兄弟那麼多年了
你應該會為我想想吧

日正當中
我真的不想在這種時候出事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現在下車
是阿
但方向盤就握在手上
我該怎麼下車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現在下車
是阿
但右腳就踩著油門
我該怎麼下車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現在下車
是阿
但我們就在同一台車上
我該怎麼下車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現在下車
是阿
但你還在罵
"媽的"
"那個死胖子到底懂不懂規矩"



然後我握緊方向盤
用力踩了一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