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06 01:22:33黃小貓

關於卡謬的瘟疫



他把一切都放在細微的地方進行。

雖然在表面上不斷產生的議論上,似乎一切都不以為了迷人所展現的技巧來裝飾,因而顯得那樣直接坦白,幾乎要讓人以為沒有樂趣。幾乎要讓人以為,長長的巨著要如此張著教訓人的口吻一直說下去。故事進行的那樣緩慢,情節變化的那樣直線性與和緩。而我們彷彿一直在看著可以預期的簡單情節,透過冗長的敘述,參夾著繁雜的環境描寫,以及繼續不斷產生的道德的非關道德的議論,漫長漫長地進行下去。

彷彿。

只除了,他真的就是把一切都放在那麼細微的地方進行。在那些簡單的情節裡(因為在這裡只會有簡單的情節),在那些冗長的敘述裡(因為要去敘述那些除了冗長沒有其他辦法),在那些繁雜的環境描寫(因為這一切人心底的故事就是那樣一個環境送給他們的),以及在那些不斷產生的道德或非關道德的議論(而這些必得如此不斷議論下去,這裡才是真正的戲劇張力所在,沒有不斷產生的議論,最後的結論就不會有那份重量)。

因為他選擇要說的這個故事是「瘟疫」。瘟疫是一種現象。現象的過程和它背後所帶來的帶走的證明的推翻的一切,說穿了,也就是現象這個東西本身,若不在那些細微的地方進行說明就不足以說明。若不去看見細微的地方也就沒有辦法看見全貌。而畢竟要看見全貌還是一個非常高遠的志向。那個全貌很可能大過於我們的視線。於是他也無法一開始就聲稱自己看見全貌,以自以為看見了全貌後的嘴巴將全貌說給我們聽。他只能把全貌當作一個志向,放在遠遠的地方,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比任何時候都接近些,再接近些,更接近些。於是他還是將一切都放在細微的地方去進行了。

而我必須說,那當然也是因為,雖然他不會說他已經看見了全貌,但是他的視線所及的確比我們更接近全貌了。要說的東西太多太多,只好以最直接坦白的方式從頭細說。

既然如此,我哪裡有什麼能力,可以在看過一次後就說出什麼呢?哪來的什麼能力將看過的,那透過許多許多細微的東西在這裡用少少的篇幅,就交代出任何類似感想的話呢?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先回想他說過的話,他筆下那些人物感受過的情境,以及最後面的結尾:「他們都是一樣的」。但是「人的力量就在於此」。畢竟生命中值得讚揚的美好還是多於醜惡。

讓我先記得這句話吧。記得這句話後面所包含的廣大的廣大的包容心和謙虛吧。



2001/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