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下起大雨的紐約街頭
一切速度卻絲毫沒有因此減緩
只除了那些沒有傘的旅人們
群聚在騎樓下望著朦朧的街道
在十字路口買來一杯過淡的熱咖啡
拿著新買的紅色雨傘
點起一根煙
我在地鐵站入口和那躲雨的過路人共同棲息著
簡直兩手不夠用
並且由於前夜失眠這天又必須早起辦事
整個人一直處在腦袋昏沉的狀態
總是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肯定中走出車廂
等到列車慌啷慌啷地吵鬧著開走了才發現
不是這站
等待下一班
走進去
又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肯定中走出車廂
直到列車框噹框噹吵死人的駛離了才注意到
依然不是這一站
再等待下一班
如此反覆
簡直像夢遊

第三次下錯站的時候
我忽然發現
這個月台竟安靜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沒有觀光客
沒有街頭藝人
就連人們交談的聲音也沒有
仔細看去
原來這裡的人們剛好都和我一樣是
獨自的

深灰色、有點潮濕、有點昏暗的地下月台與長長隧道
宛如深沉睡眠的某個角落般
在列車尚未進站的時光中
暫時被時光所遺忘
隻身的人
在水泥柱和骯髒的鐵軌之間安靜落坐
沉默佇立
或者無聲地偶爾來回走動
等候
不久便要離開這個角落
回到上面的城市

雨水
塵埃
輪胎與人們的腳步

街道上沒什麼人
行道樹偶爾滴落一點殘雨
下午三點半終於抵達了延遲許久早就該去的大都會博物館
站在階梯盡頭喝盡那杯過淡的咖啡
轉身加入大批遊客
行過中古歐洲身穿盔甲的騎士們與白色羅馬雕像群
直奔左翼大廳的現代畫廊
沒多久便在一幅男女相擁的油畫面前呆上連時光也無有
館內即將關閉的廣播重複宣告到第三次的時候才走了出去
十字路口的月台入口走錯兩次
但是夢遊的腳步已經消失
回家的路途
我沒有再下錯站
從綠線6號轉藍線E
從五十一街月台穿過廣大熱鬧的地下商街到萊克辛頓站
從第八大道走往第七
傍晚的風微帶涼意
包著藍梅果醬的甜甜圈上有白色糖霜


雨停了
離開之後
那世界角落地底下的沉默月台便彷彿從來就
不曾
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