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抓著他不讓他自由，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受不了他選擇的不是我！出於嫉妒、出於害怕寂寞，寧願他悶死在我身邊，也看不過他吸兩口自由的空氣和新的戀人說說笑笑，那些笑聲、那些他溫柔的凝視，曾經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於是我逢人就落淚、逢人就訴說我的傷痛，只要歹到機會就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我明白只要讓他覺得他弄痛我，他就會因為歉疚隨我與取與求。這一招真有效，利用別人的愧疚感要他們為我工作，哈！只要裝可憐就贏定了！

不知道有多久了，我已經忘了他的笑聲是什麼，他總是死氣沉沉的，像是從地獄來的冤魂，像個死人，冰冰的、連恨都沒有。

有一天晚上他說要到對面的7-11買點喝的，走的時候沒帶手機，我想他不會騙我，結果一出門就是一個多鐘頭，越想越不對勁，趕緊衝到樓下看看是怎麼了？

就在對街商店騎樓的公用電話旁，一個好熟悉的人影、好熟悉的聲音像束電光吸引著我，那個眉飛色舞、神清氣爽的年輕人是誰？彷彿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是他呀，他怎麼那麼快樂？不，他們怎麼那麼快樂？他對著話筒笑得連肩膀都在動，這是一個小時前從家裡出去的那個死人嗎？還是從地獄被我喚回來的老頭？於是我的肩膀也動了，因為我哭了。

我沒有叫住他，覺得看到他那快樂的樣子好美喔，好久不見了，真的，好久不見了，我最親愛的，你終於回來了。而那個曾經被你捧在手裡的、被你整天叫在嘴邊的寶貝，今天卻變成了一個巫婆。

讓他走吧，是啊，讓他走吧，他並不是我的財產，我沒有權利擁有他，沒有權利占有他。我最親愛的，再看我一眼，就像你現在講電話的那種快樂的眼神……看我一眼。

他笑著笑著轉個身，一雙眼睛正好對準了我，在他還沒認出我的千分之三十秒，我收到了他那對快樂抖擻的雙眸，這樣就夠了，我覺得好多了。

不一會兒，他匆匆地掛上電話，一副好尷尬。再也沒有關係了，我都知道了，時間到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對綁了好久的鬼魂，早已不是地上相愛的戀人，電話線好像才把你拉進了天堂，話筒一掛又把你摔到了陰間，原來守在地獄門口的就是我。

走吧，曾經愛過我的那個人，在過去的某一個時點就已經換了人，穿不穿孝服人都是死了，假裝快樂也改變不了什麼，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他好好走？人要有相愛的勇氣，更要有放下的雍容，這樣才能享受天上人間。

回到公寓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收拾起他的衣物，他有些恍然了，我說：「有些晚了，你可以等到明天下了班再把東西都帶走……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這麼難過。」

他沒回答我，只是從我身後緊緊地摟住我、再緊緊地摟住我，我可以感覺到，他在說再見，只是沒有說出口。

啊，傻蛋哪你，這個女人折磨了你這麼久，你卻還要捨不得，還在心疼她什麼？就是你心頭的那一念放不下，就是你太容易心軟，才會任她又剮又剖，拜託你不要這種時候了還在寶貝我，這樣我怎麼甘心讓你走，又要如何就此訣別你再也不會是我的？走！你給我走！趁我沒有反悔以前趕快逃！

那一個晚上，我從陽台上看著他拎著行李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我的心碎了。謝謝他曾經愛上我、也謝謝他讓我學會分手的功課。他離去的每一步把我的心都給踩碎了、踩碎了，就在那天晚上凌晨三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