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正好是冬天最冷的時候，昆曲《牡丹亭》在深圳大劇院一連演了三個晚上，我買到了半價的學生聯票，也一連看了三個晚上，如今事隔一年，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昆曲之美，繞梁何止三日。
開場的標目《蝶戀花》是我最喜歡的一段唱詞：
忙處抛人閒處住。百計思量，沒箇為歡處。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這一段唱得甚是纏綿悱惻，而且暗合我的心情。生活出奇的平淡，那時候的我正好走進了情緒的谷底，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自拔。
杜麗娘上場，未置一詞，台下早已是掌聲一片；待到“嬌鶯欲語，眼見春色如許。寸草心，怎報的春光一二……”婉轉而出，忽然想起電影《玉堂春》裏的一個場景，王金龍對蘇三說，你一走進來，我便覺得滿室生春……那個時候，我也是這個感覺，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我會說一朵花開很美，一片大海很美，但對於《牡丹亭》，我只有嘆息不已。一邊嘆息，一邊再也不能不敢也不忍移開目光。柳夢梅與杜麗娘，他們兩個，一個像四月的樹梢，另一個就是繞在樹梢上的風。水袖潔白，舞起來，綉在衣服上的花朵和蝴蝶也會跟著翩翩起舞——他們怎能那樣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

第二天散場出來，無意間聽別人議論起那個扮小生的，說總算知道爲什麽以前的人不惜重金包養戲子，我若是有錢，一定要讓他每天晚上在我的床頭唱……聼后不覺莞爾。書中的柳夢梅年愈弱冠，演小生的俞玖林，那一年也不過二十四五嵗，正是相當的年紀，更難得的是，俞玖林生在江蘇昆山，那裏就是昆曲的發祥地。也有人一心想撮合他與演杜麗娘的沈豐英，因為他們真是太般配了。最後一天白先勇先生擕男女主角上臺謝幕的時候，我心裏竟生出一些失望，比起柳夢梅與杜麗娘，我倒更情願那生、旦能夠長相廝守。
夢圓了，夢碎了……繁華散盡了，三個晚上，就好像一場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本來就是我們國人永遠不願醒來的美夢吧。

這些是後來收集的《牡丹亭》的明信片。

當時的戲票與票封。還有托朋友的朋友送蘇州寄來的《牡丹亭》第一次在臺灣演出時錄製的DVD。